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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不哭
*停權中*
 

加入日期: Nov 2003
您的住址: 北京
文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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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iginally posted by redring
好文筆阿!!!


但有些地方看的不是很懂
方便解釋嗎?


「走麥城「.
中國的麥肯錫
盲流
倒驢不倒架子
掄馬勺
咧趄了幾下


還有還有.....

甚麼是
珠穆朗瑪峰?

開玩笑..別理別理


真開玩笑假開玩笑啊??

「走麥城「 --- 關公敗走麥城啊!三國的典故,形容走背運,倒霉。
中國的麥肯錫 ---麦肯锡--McKinsey,美國一家咨詢公司。
盲流 --- 怎麼說呢,你可以把這個詞解讀成流浪漢。盲流者,盲目流動的人口也。
倒驢不倒架子 ---其實什麼都沒有了,可是還是喜歡擺譜、講排場、打腫臉充胖子
掄馬勺 --- 就是操起炒菜勺子,要拚命的意思
咧趄了幾下 ---踉踉蹌蹌要跌倒的意思

珠穆朗瑪峰 ---世界第一高峰,英文名稱: Everest 。
     
      
舊 2003-12-11, 02:44 AM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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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不哭離線中  
歐陽不哭
*停權中*
 

加入日期: Nov 2003
您的住址: 北京
文章: 1
如果十年前有人對我說,到了21世紀我還得過一段挨餓的日子,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信的.即使是在1960年,我也沒經歷過這考驗.那時我家是高知,沒有多的糧食,但是有錢,經常從自由市場買這買那的,把饑荒對付過去了.如今這一次,我可是沒有辦法了.儘管內蒙餐廳一家對我挺熱情,但人家是在做買賣,要按經濟規律辦事.吃一碗飯收一塊錢.我吃一碗不夠,吃兩碗嫌多.眼下實在是浪費不起,一碗就一碗吧.心直口快的老闆娘曾經問過我;"這位老師傅,一碗能飽嗎?要不再來一碗?"我只有打哈哈說:"夠夠,我這歲數,吃多了撐得慌."老闆娘也就再沒言語了.
  下午三點的時候,比較難熬.地下室裡冷,熱量消耗大,一到這時就感覺餓.我耐不住,就遛達出來逛市場,以分散注意力.
  這個市場是北京城區邊緣地帶比較有特色的地方.周圍的松榆裡小區好像都是拆遷戶,消費水平不高,老人又多.市場就是面對這些人的.早上六點就開市,早午和下午三次****,人頭湧湧,甚為壯觀.商品主要以食品為主,有北京的老點心,天津的大麻花,山東核桃仁和攤煎餅,東北松仁.也有賣蔬菜水果和劣質衣服鞋帽的.小商人們動用了各種宣傳手段,有小喇叭,錄音機,也有扯著嗓子喊的,敲馬勺吸引人注意的,不一而足.幾個河北來的縣級食品廠每天都開來大卡車,高高掛起晃眼的橫幅,風頭甚健.市場選址選得再好不過了,天天都有手頭錢不多的退休老頭老太太在這兒轉,踅摸一些便宜的老式點心,回去解讒.因此這市場一到****時間,是總是沸反盈天,摩肩接踵,永遠不用愁有蕭條的時候.
  我在市場上發現了一個好東西----冰糖葫蘆.說起糖葫蘆,還要提起我小時候的一個情結.糖葫蘆是北京特產,別的地方也有,但不如北京的地道.北京的山楂又紅又大,糖葫蘆做出來一串有一尺半長,有的還去了核,切了口,裡面夾了山藥片.手藝師傅支起大鍋,把糖稀熬得稠稠的,將葫蘆串浸到裡面,拿出來就是金黃的一層透明糖衣.往鐵鏨子上一放,吱吱直響.小時有一次,跟母親到北京去串親戚,看見金光閃閃的糖葫蘆,讒得不行,想讓母親買.不知她老人家(其實那年她只有33歲,比我現在可是年輕多了)當時是怎麼想的,是節約還是嫌不衛生,就是不給我買.那印象可是太深了,刻骨銘心啊!這一晃兒四十多年過去了,當年的那種受挫感至今未消.在市場裡逛,我次次路過糖葫蘆攤,都要垂涎三尺.有一次忍不住,買了一個來嘗.從此計劃經濟也不顧了,讓位給無理性消費,每天下午三點鐘來買一個.也別說,糖葫蘆的糖分多,也能頂餓,兩頓飯中間來一支,還真是解決了一定的問題.做葫蘆的師傅是個河北樂亭來的漢子,熟了以後,我每次就借他的凳子坐一會兒,慢慢地把糖葫蘆吞嚥下去了,舔舔嘴唇,再心滿意足地走回地下.我留意過,滿市場沒有一個老頭兒買糖葫蘆吃的,都是少婦買給小孩的.我不管那許多了.倉廩足而知榮辱,我這倉廩不足的,還管他什麼形象不形象?樂亭漢子有點憨厚,不大像是從那地方出來的,我去得多了,知道他也是農村來的,做個小買賣養家,主要是供兒子念中學."什麼人什麼命啊!像您老人家就好嘍,享清福啊."他老是這麼念叨著,不勝羨慕之意.
  一天,我正品嚐得過癮,有人輕輕拍了我一下肩膀.回頭一看,是露露!露露見我拿著尺多長的糖葫蘆,很驚訝:"老師,您怎麼還吃糖葫蘆啊?"我尷尬地笑笑:"那個什麼......上年紀了,嘴苦."露露就找了個凳子坐下來,我示意她要不要也嘗一個,露露指指她畫得很精心的唇線,說:"不成,吃不了."她看看我,眼神裡好像有一種憐惜之意,又說:"老師,您閨女咋不把您接去呀?"我笑笑說:"我閨女還沒傍上大款哪."露露就說:"哎喲,您可別叫您閨女傍大款.老闆哪有一個好的呀!可惜了那麼好一個女孩,您可千萬不能!"我心裡深深歎息了一聲,一時說不出話來.這時,露露手包裡的bp機令令地響了起來,她連忙掏出來看,看過後,臉上有欣然之色.我當然知趣,趕忙對她說:"你有工作,快去忙吧."露露見我波瀾不驚的樣子,臉倒紅了,說了聲:"那我......上班去啦."我向她擺擺手:"快去吧,小心著點!"露露起身,又叮囑我一句:"這糖葫蘆沒去核,您可小心別崩了牙."說畢,飛快地走了.
  樂亭漢子忙完了一鍋,也湊過來坐下,點了煙來抽.一面就問我:"那女子是您學生?"我一怔,吞吞吐吐地說:"是啊......教過她小學."漢子就慨歎:"瞧您多好啊,學生都這麼大了.上著班呢,還掂心著您,怕您老把牙咯了.知書達理啊!"我心裡苦,嘴上卻附和著說:"就是,現在這些孩子,不錯啊!"
  (未完待續)
 
舊 2003-12-11, 02:46 AM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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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不哭離線中  
redr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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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日期: Mar 2002
您的住址: 《八仙飯店》
文章: 1,354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歐陽不哭
真開玩笑假開玩笑啊??



珠穆朗瑪峰 ---世界第一高峰。



這個嘛........




發現到後面文章越來越像虛構的故事
不真實
舊 2003-12-11, 02:48 AM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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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dring離線中  
歐陽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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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日期: Nov 2003
您的住址: 北京
文章: 1
 從市場轉悠出來,剛走到小街上,就見小宋從外頭回來了,臉上喜孜孜的,拿了個紙條正低頭在看.小子!大概是有好事了,我走到他前面,故意擋了他一下.小宋下意識地躲了躲,沒躲開,抬頭剛要發火,一見是我,大喜,一把抓住我胳膊,拉我到院子裡下象棋的石桌旁坐下.
  他把那張紙條遞了過來:"跑了一天大鐘寺,累壞了.你看,從老和尚那兒求來的."我展開紙條,只見上面寫了一句偈語:"不宜大動,只宜緩動,緩緩而動,百發百中."我默念了兩遍,冷笑一聲,問他:"忙一天,就求來這個?"小宋表情充滿期待地問:"怎麼樣,老總?你給解釋一下吧,這什麼意思?"我問:"是老和尚給你的嗎?"小宋說:"沒錯兒."我說:"你不是......從廁所門上抄來的吧?"小宋眨眨眼睛,忽然明白了我是在諷刺,便搶過紙條說:"老總,我要抗議啊.你對我是不錯,但也不能侮辱我呀!"我笑了,問他:"飯都吃不上了,還搞這個.花了多少錢?"小宋說:"不貴,十塊錢.節食兩餐,就出來了.人總得有點信仰啊."我說:"你給我十塊錢,我到公廁去給你抄十條回來."小宋說:"老總又拿我開心了."我正色道:"日子不好過,搞點正事吧."小宋連忙辯解道:"正事也搞著哪,正跟一個東北女老闆接觸,你就等著好消息吧."這時天已漸漸黑下來,我約小宋一塊兒去吃飯,他說不吃了,要把今天的求籤錢找補回來.
  幾日過去,小宋的事業不但沒有進展,跟旅館老闆的關係反倒是越來越緊張了.一天晚上,露露急火火跑來敲我的門,告訴我說,小宋跟老闆在收發室吵起來了.
  我趕到收發室,見兩人正在對峙.小宋見我來,就說:"你說說,我跟魯花開兩句玩笑,他還不樂意了.他吃的哪門子乾醋?"我心下明白,形勢已今非昔比,小宋不知內情,冒犯了人家的禁臠了.卻聽老闆氣咻咻地說:"一來我就知道是個牛逼匠,整天吹吹呼呼.房錢交不起,搞什麼搞?等你那牛扒城搞起來,北京城的老牛都讓你吹死完了."小宋指著老闆鼻子說:"咱們一碼是一碼啊.我欠錢不欠人格,再說不好聽的,我廢了你!"老闆輕蔑地一笑,說:"又吹牛逼!你個九頭鳥,爪子長齊了沒有?""你他媽的山東棒子,我今兒就把你齊根兒撅了!""我日你媽的!""我操你奶奶!"老闆大怒,一把揪住了小宋的意大利夾克衫:"你他媽的今天就給我滾!"小宋心疼衣服,掄拳就要打.我見勢不好,連忙抓住小宋的手腕,喝住兩人:"都是出門在外,幹什麼呢!"將兩人扯開後,我推了小宋一把:"快回去吧,胡鬧!"小宋憤憤地說:"我操!人他媽落難,連農民都來欺負."老闆反唇相譏道:"有種的你別住農民的店,馬路上睡去!"我吼了一聲:"行了!都歇會兒吧!"
  打架期間,魯花也在屋裡,卻紋絲不動,坐在櫃台後,埋頭用圓珠筆在一本雜誌上寫寫劃劃,一副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樣子.小宋莫名其妙為她打了一架,局外人只有我知道原委.我心想,哪天要點撥一下小宋才行,不然還不知道要惹出什麼禍來.小宋走後,老闆坐到床沿上,猶自意難平,跟我嘮叨著:"你說說,如今這小年輕的,怎麼沒人性?正事不幹,就知道撩騷!我好幾次跟他說,讓他學學你老,人家露露送上門都不要.幹事就得有幹事的樣子!"我哭笑不得,只好說:"你消消氣.年輕人火力旺.你也體諒一下.我不同,我基本上就算是啞火了."一句話,把老闆說樂了,連埋頭寫畫的魯花也偷偷掩著嘴笑.一場風波就此過去.
  隔了幾日,老闆在走廊裡遇見我,把我拉到一個角落,悄悄問我:"咱們都是老同志了,我就不恥下問了啊.你知不知道有什麼藥治這個不舉的?"我心裡暗自詛咒,嘴上卻說:"我也不清楚.我的法子就是少辦事."老闆露出一絲遺憾神色,忽而又想到了什麼,便湊近我,用幾乎耳語的聲音問了我一句話:"我可沒有歹意啊,你老是不是......練功的啊?"我愣了一愣,哈哈大笑:"你想到哪去了?我倒是想練童子功呢!"老闆略顯尷尬,賠著笑說:"不是就好,不是就好.這兩天派出所可能要來查."
  (未完待續)
舊 2003-12-11, 02:49 AM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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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不哭離線中  
歐陽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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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日期: Nov 2003
您的住址: 北京
文章: 1
應該承認,本文從"露露來訪"這一節開始,我用了一些文藝筆法.然而,所有的情節都是有事實根據的.小宋,露露,魯花,老闆,甚至那兩個商量著要每天煮土豆度日的唐山小伙子,在真實世界中都實有其人,至今我眼前還能清晰地浮現出他們的各種表情.在那個陰暗的地下室裡生存,人們苦熬著冬日.魯花與老闆的情況要好一些,但他們並沒有脫離底層的那張網.真正的太陽並沒有照到他們心裡.儘管事情已經過去兩年多了,但我在寫下這篇文字的時候,不知為什麼仍有一種悲憤感.地下的生活使我體會到一種巨大的不公平.我無法從頭到尾用剛開始的那種平靜筆調把生活記敘下來.有一種東西,棉絮一樣,擁塞在我心頭.似乎我不用文藝的筆法,不在文字中加些調侃,濃重的悲情會使我這敘述戛然而止,難以為繼.我只是竭力想使氣氛稍輕鬆一點,為了自己,也為了讀者.因此就有了這個奇特的跨文體的文本.
  生活在北京高尚社區的人們,不會有餘暇想到,在距離城市正中心十幾公里遠的地方,有這樣一類灰色的人群,默默無聞地蠕動於地下.甚至所有生活於地上的人們都不會想到:這些人,與我們呼吸著相同的空氣,操著同樣的母語,有著共同的思維習慣,但卻不能和我們坦然分享陽光.
  生活是灰色的,它不會像我以上的敘述那樣趣味盎然.地下室固然是個小社會,但也不可能天天都上演令人解頤的輕喜劇.它更多的是死寂,單調,無奈.人們的表情並不豐富.奔波,生存,抵抗艱難的生活環境,就是全部的日常內容.我在那裡的兩個月,很少聽到有笑聲,幾乎聽不到音樂.黝暗的燈永遠亮著,也就意味著太陽永遠照不到這裡.
  我至今仍記得小宋每天風塵僕僕,來回坐四個小時的公交車,一趟趟地去大鐘寺,去北郊的養牛場,去拜訪從報紙上看到的成功人士.他期望有人能慧眼識珠,並堅信奇跡馬上就會發生.以我的經驗,像他這樣赤手空拳的人,在三四年內根本沒有成功的可能,但我不忍心將此說破.我不能直視他在向我求教時那種狂熱信徒般的眼神.
  我也不能忘記單純而倔強的小魯花.這份工作可能是她終身難忘的一份工作.正是這份工作,使她從窮鄉僻壤來到了這個在世界上都排名靠前的大都市.我們都市人習以為常的塔樓,電梯,立交橋,可能曾是她夢中的天堂.她是那樣虔誠地對待這份工作,我最經常看見的她,就是在埋頭算帳的樣子.宿費,電話費,小百貨,三本帳可以說完全爛熟於心.她沒有休息日,沒有女伴,沒有自己的私密空間.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子,想哭訴時,思念母親時,想歌舞歡樂時,又怎麼辦?她究竟有沒有一個桃紅色的少女之夢?即使她和老闆有了那種關係,我仍然認為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所接觸到的少數最為純潔的人之一.我不可能有力量拯救她出苦海,我甚至不忍心對她進行基本的啟蒙.因為我記得那句話:最大的痛苦,是夢醒了無路可走......
  我還記得露露.誠然,她的那次拜訪,只是一次平平常常的拜訪,不會有那麼多戲劇色彩,但是她讓我認識到了一個從事非道德職業的女性,對於事物的理解和我們普通人一樣.在走廊裡,在水房裡,她的的確確是經常對我抱以善意的笑.我知道,那決不是為了錢,她分得清善良與醜惡.露露除了要承擔與其他人一樣沉重的生活壓力之外,她還要多承擔一份道義蔑視的壓力.但是我從沒看到過她灰心喪氣或者尖酸刻薄的神情,她永遠朝氣蓬勃.我不知道她具體的謀生情況,她不是大學生,進不了天上人間那種地方,在金錢堆積起來的龐大世界裡,我不知道哪裡才是她的生存空間.我只覺得,她比我要堅強得多.
  兩個唐山的小伙子是我的鄰居,我們每天都要打照面的.我後來發現,他們真的是每天從市場提回一袋土豆,在小屋子裡過著不為人知的艱苦生活.家徒四壁,什麼都沒有,我不知道這世界上有什麼東西是屬於他們的----豪華,歡樂,成功或漂亮女孩子......他們是鼴鼠,在漆黑的地下翻找著一切可以吃的東西.
  那時候,我覺得我們這些人,都是生活於地底下的老鼠.我們已經不可能顧及到尊嚴了.嚴寒的尾巴是這樣漫長,春天遲遲不到.清夜裡,我獨自走在松榆裡寒風凜冽的小街上,望見所有樓房裡的燈窗都溫暖得誘人.世界很大,可是,哪一個明亮的窗戶屬於我?讀者們可能有過度日如年的感覺,但決不可能有過一小時一小時捱時光的感覺.漫長的寒夜,它太廣大了,無處不在,覆蓋了我們的半球,我的曙光真能夠像預期的那樣到來嗎?
  (未完待續)
舊 2003-12-11, 02:51 AM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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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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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日期: Nov 2003
您的住址: 北京
文章: 1
冰雪終於漸漸走遠,小區內的草坪與柳梢,都有了些可以遙看的綠意.正午時太陽不錯,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可以說北京的春天已經來啦.只是,地下室的溫度並沒有因此而升高.外邊是春天,裡面還是冬天.
  我不是個沒吃過苦的人,在座的讀者,恐怕不會有誰用手抓過農家肥,不會有人一天幹過十六小時重體力勞動,不會有人住過冬季深山裡的小窩棚,更不會有人在小煤油燈下無望地苦讀過.這些,我都經歷過.甚至我自己就做過八年社會最底層的人.這次住進地下室,並不是我生平頭一次吃苦.但苦難感卻好像超出了我的承受底線.因為早在三十年前,我就永遠脫離了底層.雖然我有時也想起那時的事和那時的人們,但我決沒有想到過,在世紀之初還會有如此艱難的境遇,有這樣一群無望的人們.
  在鄉下的時候,冷了,可以烤火,睡覺也有火炕.冰冷的床,是那些身強力壯的北方農民也吃不消的.而在這個地下室裡,你會覺得世界上所有的熱源都已耗盡了.牆上靠牆的地方,有以前的住客貼上去的報紙,那報紙永遠是潮乎乎的.市內的空氣像冰塊,無處可躲.我有電熱毯,點著它,還要蓋上兩層被子才能御寒.可是,有的人卻是干挺著的,他們捨不得買電熱毯,也用不起電.小宋在我面前坐著的時候,總是在身上左撓右撓的.他一面就咒著:什麼鳥屋子,睡長了真要睡出病來!
  他一趟一趟往市內跑,每天晚上都要跑來擂我的門:老總老總,我來跟你匯報匯報!孤苦無助的人,也許很需要有人分享這奮鬥的艱辛.坐在我那裡,他不厭其煩地描述白天怎麼去叩見成功人物的過程.接待小姐的態度如何,助理人員的表態如何,大約還有幾天就可獲得大人物的召見.他手頭有五六份裝訂得很時髦的策劃書,反覆掂量著,該給誰,不該給誰?人家會不會認真看,看過後能不能看出這創意的巨大含金量來.我問他:你連吃飯都勉勉強強,哪來的錢搞這麼漂亮的策劃書?他得意地笑了,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嘛.我哪裡捨得這麼搞.可是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我又問:一本要多少錢啊?他又笑:其實最後沒花多少錢.我把底稿拿到打字店,一邊搞就一邊聊,訴苦吧,施苦肉計,一直要擊中老闆的軟肋,把打字小姐眼圈兒也給說紅了.最後的結局就是,店老闆大手一揮說,兄弟,誰都有為難遭災的時候,別洩氣,這東西我只收你半價.今後儘管再來,費用先欠著,別跟我提錢!誰不是這麼過來的?小宋朝我一擠咕眼,末了說:你看,這不就少花錢多辦事了麼?
  他的夢,寄托在成功人士的案頭,策劃書被秘書送進了大人物的辦公室.他們何時能抽空翻翻?在他們眼裡,小宋不過是無數狂想者中的一個.十幾頁上的文字圖片,能不能使老總們靈光閃現,抓住價值所在,看過之後微笑著吩咐秘書;把那小伙子叫來吧!這種希望,太渺茫了.往往是,三天過去了,小宋笑笑說:貴人多事,還沒來得及看呢.六天過去了,小宋有點坐立不安:怎麼回事?忘了嗎?等吧,沒法子!十天過去了,小宋有些沮喪:唉,準是不感興趣.只要給我五分鐘,五分鐘啊,准說動他!媽的那個秘書,準沒說什麼好話.沒一點兒現代企業的意識,他怎麼就能當上老總的秘書?
  這樣的過程成了輪迴,我一次次聽著,幫他分析著,鼓勵他耐心等,儘管我知道,那成功的機率簡直就和一顆隕石砸到腦袋上一樣,微乎其微.
  樹漸漸綠了,小宋的棉夾克換成了春秋夾克.匆忙的他仍是一大早就出發,不知疲憊.我知道,他是想始終保持一個"在路上"的狀態.人在奔波,就要少一點絕望感.這個城市並不寬厚,最相信小宋智慧潛力的,就只有他自己了.如果沒有這種近乎盲目的狂熱,他恐怕早就崩潰了.從北京東南的松榆裡,到北京西北郊區的養牛場,坐公共汽車要倒換四次車,光單程就要兩個多小時.多半是站著,車內人擠著人,外面的路無盡頭.我記得小時候常唱一首歌:我們年輕人,有顆火熱的心.....我不知道,那些沿途的高樓大廈,豪華酒店,巨型商場能給小宋那顆火熱的心以什麼樣的回報?
  小宋是個沒有工作的人,但他那種狂熱的工作態度,是沒有幾個人能比得上的.
  (未完待續)
舊 2003-12-11, 02:52 AM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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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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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日期: Nov 2003
您的住址: 北京
文章: 1
  小宋不斷向我傳遞著鼓舞人心的好消息,他也確實見到了幾個人,有承包了北京音樂廳的錢經理,有某畜業公司的王總,有某紡織集團的張總,還接觸過一些台灣人.台灣人的反應比較好,多半對小宋的構想讚不絕口.而其他幾位北京城裡的大腕卻遲遲沒有回音.小宋的信念終於有些動搖了,央求我也給他想想辦法.我心裡苦笑:要是有辦法,何至於混成這樣?在這個城市,我所認識的人,大部分是口惠而實不至,我聽到過最痛快的承諾,最豪邁的抱負,最熱情的邀請,最誘人的遠景,但是,此刻卻不能奢求他們對我有一分錢的幫助.漢語裡最打動人心的詞彙到了他們嘴裡,原來就只是個響兒.我曾經將他們的承諾打了百分之五十的折扣,來決定與他們的交易或合作,可到頭來發現,那些熱辣得讓你感動的承諾,最後的底牌只是個零!
  也許是小宋的執著感染了我,我搜索枯腸,忽然想起來一個人,也許有點兒用.這是我此次來北京才認識的朋友,有過泛泛之交.他是河南洛陽人氏.那時全國性的對河南人的討伐還沒有開始.不過即便是開始了,我也自有我的好惡標準,不會管那些.此人三十六七的年紀,白面皮,書生樣子,待人彬彬有禮.我在這裡姑且就叫他閻先生吧.閻先生自稱父親是外經貿部的官員,他自己在澳大利亞註冊了公司,現在又回到北京來發展,專門做些項目投資中介的活兒,有時也給人家"跑跑部",也就是疏通部裡的緊要關節.我看閻先生交往甚廣,喝一會兒咖啡的功夫,要接八九個電話,手邊還常拿著兩三本厚厚的可研報告,忙碌得很.他衣著闊綽,舉止不凡,不大像是空架子.在我落難之後,他就找不到我了,當然我也無顏再跟他聯繫.
  我把閻先生的電話告訴給小宋,讓他自管打著我的旗號去會閻先生.小宋說:那怎麼行?你總要先吹吹風,不然他怎麼肯下力氣?我想想也是,就到收發室給老閻打了個電話.老閻說:老兄,怎麼搞的,失蹤了?不會是被綁架了吧?我說:玩笑了,誰綁我幹什麼?梢有不方便罷了.老閻是場面上人,便也不再問,只是奇怪地說:你這電話號......是什麼地方啊,跑到郊區去了?我說:咳,一破飯店.老閻問:什麼飯店?我說:叫什麼......地府飯店吧?老閻便有些疑惑:有星沒星啊,你就住?還有叫這名兒的?你老兄,嘿嘿,怎麼神神鬼鬼的.我這才把小宋的事跟他說了,老閻說:可以啊,讓他來找我吧.正好這幾天有幾個人找我談投資.我沒忘了找補一句:小宋現在可是不大景氣,您包涵點兒.老閻立即明白了,說:嗐,你的朋友,我還能拔毛嗎?我說:他可是連飯也請不起.老閻說:好說,我請他.得,不跟你說了,我還開著車呢!
  兩天後,小宋去見了老閻回來.我問:情況如何?小宋挺高興,向我一拱手:老總,謝謝你啊.事情雖然沒有眉目,但是老閻還是個辦事的人.我心裡沒把握,就問:他辦公的地方你去了嗎?我可是跟他不大熟哦.小宋說:去啦,不錯,很有派!我問:怎麼說呢?小宋說:他那個小秘真不錯!我有些惱了:我問你正事兒!小宋不好意思地笑笑,說:還行吧.老閻說,不知道我這項目這麼小,還以為是大項目呢.他手頭有幾個人,台灣,大陸的都有,但都奔著大的來呢.他說,要是六百萬的項目,找錢還容易點兒兒,六十萬,太小,人家投這點兒資嫌累.他讓我等等,容他再找找.我聽了,沉吟半晌,然後拍了一下小宋說:小宋啊,老閻說得對呀,你這主攻方向整個就錯了!

  (未完待續)
舊 2003-12-11, 02:54 AM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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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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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日期: Nov 2003
您的住址: 北京
文章: 1
 小宋兩眼一放光,拽住我:來來來,老前輩!你好好講講.我說:我們都忽略了一個問題,就是沒有細化分析有錢人的心態.老閻不愧是老手,他說得沒錯,大錢好弄,小錢難套啊.你我現在住地下室,窮得叮噹亂響,想著六十萬可是筆大錢.但是那真有錢的,六十萬不過九牛一毛,灑灑碎.咱們光盯著大集團大公司,他們有錢是不錯,但他們有沒有耐心做這小買賣?人家越有錢,就越想圖快,快進快出,一門心思做的是投機生意.做金融,做房地產,做股市莊家.幾個月,最多一年,資金翻番,就收手!完了再找機會.誰能放到你這兒六十萬?做牛扒城,最快兩年才能收回投資,第三年才開始贏利,急死人了不是?再說,項目沒有大小,一樣的操心,飲食業的變數就更大了.這麼個蠅頭小利的東西,卻要花這麼多心思,無怪乎他們沒興趣.小宋聞聽,就有點急:那怎麼辦?完蛋了我?就得等死了?我說:你急什麼?老閻不是給你點了路子了麼?去找小商人.大陸的不行,都有急功近利的毛病,你找台灣人.一是懂規矩,好合作.二是作為個人投資,想拿出積蓄的一部分,在大陸找個穩定的生財之道,你這投資總額對他們來說,正好.不大也不小,他們也有耐心等你慢慢做大.磨合好了,興許能完全放手讓你做.小宋聽了,精神一振:好哇,英明!老前輩,晚生茅塞頓開呀!讓我再理理思路.不過,我倒想問你個問題,以前想問,又怕唐突了.你老到底是怎麼回事?江湖聖手啊你是,窩在這種地方幹嘛?我擺擺手說:先不說這個.人有旦夕禍福,不是主觀願望能說了算的,你就歷練去吧.小宋就笑:我以前是有眼不識真人了,還以為你是猥褻了女學生,東窗事發,跑這兒避風來了.我斥道:你小子,沒好話!
  小宋自去重新操練他的事業,又是接連地早出晚歸.他的話,觸動了我的隱痛,好幾天都鬱鬱寡歡.一日黃昏,我又磕磕絆絆地出去買報紙,路上冷不防有人從後面上來,攙住了我的胳膊:老師,您上哪兒?我一看,是露露!露露沒化工作妝,素面朝天,我一瞬間竟產生了錯覺,她怎麼跟我那前妻年輕時酷似?有一種影子你真是到哪裡都甩不掉.露露問我:吃飯了嗎?我搖頭.露露就說:正好我也沒吃.今兒我做東,咱們走!我連忙說:不用不用.露露笑說:您老客氣什麼呀?我說:這不好,姑娘.都不容易,您甭管我.露露惹人憐愛地撅了撅嘴:老師,一頓飯還能吃窮了麼?您瞧不起我.我說:哪能哪能,我是說......叫小宋看見了不好.露露一聽,柳眉倒立:什麼小宋,毛兒都沒長全呢,還當自己還是個人物!我說:露露,姑娘家,別這麼說話.露露竟來了倔脾氣:您不提這個要飯的小宋則罷,您提了,今兒就非得跟我吃這頓飯不可!我也有點急:露露,這馬路上,拉拉扯扯的不好.露露說:拉拉扯扯怎麼啦,您就是我老爸還不行?我只好說:好好,我去我去,成了吧?
  (未完待續)
舊 2003-12-11, 02:56 AM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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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日期: Nov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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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露揚手就要攔車。我說:就別往遠地兒去了。露露說:成啊,今兒就不去馬克西姆了。咱們去個近地方。此時天已漸暗,狂風驟起,沙塵暴眼瞧著幾分鐘內就將半個天都染黃了。我心說,怎麼會這麼恐怖啊?塌了天一般的架勢。露露瞇著眼攔下車,招呼我快上。兩人打仗似地上了車,露露指點著司機,三拐兩拐。從潘家園橋下來,開了還沒到一站路,進了一個幽靜的賓館大院。我好生納悶兒:天天在這附近瞎逛,卻不知咫尺間竟有這麼一個好地方。
  下得車來,走了沒三步,黃沙就揚雪般地灑了一臉。坐進大堂西餐酒廊的時候,兩人都快成土猴了。坐下來,候了五分鐘,服務生才姍姍來遲。小伙子也不作聲,甚是踞傲,冷冷地佇立等候。我從他眼裡讀出了一種隱隱的蔑視。這小子心裡准在想,哪裡來的老幫菜,還帶了個沒化妝的土妞?露露掃了他一眼,拿起自己前面的菜單,問:老師,您吃什麼?我說:女士優先。露露就說:我要黑椒牛扒。服務生嗯哼一聲,用英語問了一句話。露露眼也沒抬,一擺手說:我不會英語,等會兒老爺子點菜,你再說,好不好?服務生便改用中文問道:幾成兒熟?露露答了,又問我:您老來吧。我說,也一樣吧。露露說,您那牙口,不行吧,要茄汁豬排吧。我說:行。又點了沙律、羅宋湯等等,露露就說:就這些吧,我也不擺譜啦,真心實意請您老吃頓飯。服務生退下,露露鼻子裡嗤了一聲:這地方怎麼有這種雛兒?
  這樣的環境,我並不陌生,說來也不過才疏遠了二十來天。今天卻令我有驟進天堂的感覺,脖子都硬得不自然,怕人笑話。我對露露說:無功不受祿,你是有事要求我嗎?露露說:老師,您太精了,我這事呢不大也不小。我心說,我一個窮酸老頭,能幫她什麼呢?露露說:別人都叫您老總,我認為您就是個讀書人。我打小就沒和正經讀書人接觸過。您是頭一個,可能也是最後一個。我只有一件事求您。我早晚是要結婚生子的,您先給我將來的孩子取個名兒吧。我略感驚訝,說:這還早著呢吧?露露說:我覺得您取的名兒,準能給孩子帶來好運氣。我驚詫莫名,感歎道;露露,我以為你是。。。想不到,想不到。露露笑了:您以為我是個壞女孩,也就不可能做個好母親?我看看露露,她笑得很好看,在野性裡卻透出一種聖潔。葉落於溝渠啊,她是不應該受什麼譴責的。一股憐惜之意在我心裡油然而生。我說:這兩天我想想,想好了寫給你。不過,不知有什麼要求沒有?露露斬釘截鐵地說:要帶點兒書生氣!
  菜餚陸陸續續上來,我驚奇地看見,露露熟練使用刀叉的程度遠強於我,有板有眼的。我說:好傢伙,你用得這麼標準?我可是不行啊。露露說:學的。有個台灣老闆包了我三個月,那人心好,有耐性,把著手教我,就學會了。我心裡歎息不止,問她:你做小姐,到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啊?露露說,青春飯,能吃幾年?現在就夠背的了,將來更一天不如一天。攢個三五萬,回家嫁個老實人,開個小店,過日子吧。只希望將來孩子別受罪,說什麼也要讓他多唸書。
  我這才發覺,露露也是個平常女性,身上也有母性的光輝。地下室雖然陰暗,但她的心並不陰暗。她那小小的對於未來的渴望,是最正常不過的人的基本願望。她會嫁人,會在將來的鄉村歲月中老去,變成一個慈祥的老祖母。她的兒孫們,決不可能想到,一個普通的老太太會有過如此的青春。
  (未完待續)
舊 2003-12-11, 02:58 AM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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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日期: Nov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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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露見我沉思,就問:老師,您一進地下室,我就看出來,您是個好人。我和我那姐妹議論過您,我們不相信您能幹壞事,但又想不通,您怎麼走到了這一步。我們住地下,是應該的,您是真不該住在這兒。我沉默了一陣兒,對她說:我倒霉,一不是因為錢財,二不是因為女人,我是書讀的太多了。露露笑了:得了,書讀多了會倒霉?我說,古人說了,盡信書不如無書。我送你兩句話,以後教育你的孩子,那就是,小時要讀書,長大莫讀書。讀書別當真,只當磨光陰。露露驚異地問:為什麼啊?我說:因為咱中國的事兒,和書上說的不一樣!露露說:那您是。。。我說:我是個老總不假,但我是吃飽了撐的理想主義者,一邊經商,一邊還讀書,一不小心讀進去了,讀傻了。以為文化是個好東西,把什麼都不要了,一頭扎進北京來,想過一過文化生活。哪曾想,活活做了這地老鼠!露露見我有些激動,連忙說:老師,咱不說這個。您雖落了難,可誰也不敢把您瞧扁了,那蛤蟆也會有翻身的時候,何況大活人!我說:你可要記住,將來養的是姑娘,可以讓她上大學,若養個小子,高中足矣。要幸福,當官經商都是路,就是莫讀書!露露此時有點兒慌了,起來攙著我說:您吃好了麼?咱們回吧。
  落地窗外,沙塵暴仍在肆虐,路燈昏黃一團。我走出門,感覺沙子打在臉上的感覺,很痛快,痛快極了。。。

外面風勢小了許多,但仍是黃塵滿天.坐在出租車上,能聽見風掠過高樓時發出的嗚嗚哀鳴。露露坐在前面,扭過頭來說:您剛來的時候,逗樂著呢,他們說您是摸了女學生的乳房,沒處躲了,才跑這兒來的,我可不信。我臉一紅,對露露說:都是小宋胡說八道!露露說:那天上您屋裡去,我都做好思想準備了,您要是動手,我就樂不得的,賺個飯錢;您要是不動手,我就算認識認識您。哪知道您那麼大歲數,還靦腆著呢,眼睛都沒處擱。我心說,哪有這樣的老流氓啊?我實在止不住樂,對露露說:行了吧,姑娘,甭說了。露露又說:您這種老男人啊,最好,人家說是什麼來著?極品。最會疼女人了,做愛也溫柔,還要一邊放著小提琴曲兒呢。露露的話,說得開車的「的哥」瞠目結舌,連連側過頭看她。露露就說:怎麼樣,哥們兒?我說的沒錯兒吧?
  剛剛通過潘家園橋,司機猛地踩了一腳剎車,喊了聲:哎喲,怎麼這麼多「雷子」啊?抬頭一看,只見馬路上站著一群穿新式黑色警服的警察,其中兩個還挎著微沖,領頭的一個正示意停車。我一下挺起身來:怎麼回事?露露看了看說:沒事兒,抓通緝犯的。停頓了一下又對我說:我要是有什麼事兒,麻煩您告訴我那姐妹一聲。
  車緩緩停在路邊,一個警察走過來,彎下腰看了看車內,說:請兩位下來一下。下車後,我和露露被分開,警察看了我的身份證,盤問了一下,我應對如流。盤查露露的是一個有經驗的警官,他問了很久,然後將頭一擺,示意露露:你,跟我們走一趟。又對我說:老同志,沒你事兒,你走你的吧。露露稍有些猶豫,警官喝了一句:走吧!露露便說:我要付車錢!她兩步跑到我身邊,從袋裡摸出十元錢遞給我,壓低聲音說:告訴我姐妹,是****的,趕緊找人「撈」我。隨後,她步態從容地走向了路邊一輛警車。
  松榆裡地下旅館的這個夜晚,注定了要極不尋常。過了半夜12點,當魯花要鎖大門時,小宋也沒回來,這是絕無僅有的。老闆懊悔莫及,坐在床沿上,一個勁兒用手拍床板:壞了壞了,怨我,心太軟、心太軟哪!我勸慰他說,情況還不明,先別急,等等再說。一會兒,小電工拿備用鑰匙開了小宋的房門,上來報告說,東西都還在,好像不是跑了。我也替小宋打著保票。老闆咬咬牙,親自下去,把兩個沒有身份證的住客攆了出來。那兩人苦苦哀求:您看這麼大的風,黑燈瞎火的往哪兒去?老闆吼道:愛哪兒去哪兒去,火車站,醫院!都是你們這幫盲流惹的禍,走吧走吧!
  喧鬧平息過後,地下室所有的屋子都門戶緊閉。走廊裡悄無聲息,能清晰地聽到水房的滴水聲。一聲聲,一聲聲,空寂而淒涼。
  (未完待續)
舊 2003-12-11, 03:00 AM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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