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話 或許（下）


「您的電話，將轉接到語音信箱，若不留言請掛斷；快速留言請在嗶聲後按井字鍵」
「嗶∼」
「Angela，妳在哪裡？……….回個電給我，讓我知道妳在哪裡好嗎？」





冷、濕；標準台北的冬夜。

午後累積的烏雲，不見夕陽西落，只見絲絲落下的細雨，與遠方偶過的行人。
寒風與冰雨，典型的台北；又濕，又冷。

雨水沿著袖口，慢慢滲進這件老舊的雨衣內，沾濕的冰冷，沿著手腕慢慢的爬上了我的手臂；腳上，早已該汰換的球鞋，正被雨水一點一點的攻佔，冰冷，一點一點侵蝕著已經冰冷的腳指。

老豪邁老舊的大燈，在街上毫無目的的漫照著；穿透的雨水，讓原本就已昏黃的大燈更顯無力；已經沾滿雨水的眼鏡，開始抗議著磨損嚴重的安全帽護鏡讓前方的視線更加模糊。

數盞，昏黃的街燈；一顆，牽掛的心

陪伴著的是，在冰冷雨夜中的我，穿梭來回尋找的我。






「她沒來這裡嗎？」
「沒有耶∼」
「好….謝謝，如果你看到她，請你跟她說，我正急著找她」



「她沒有回宿舍耶？下午她有回來拿東西，但是沒說要去哪裡」
「這樣啊，謝謝」



「下午Angela把鑰匙交給我之後她就離開了；來，鑰匙給你；怎麼，你們吵架啦？」
「沒事…..學長，那她有說什麼嗎？」
「沒有啊，不過我看Angela神情不太對；老實說，你到底做了什麼？」
「沒…….那我先出去了…..」



「喂∼？David嗎？是我Alan啦，我今天晚上可不可以臨時跟你請個假？今天晚上幫我找人代班好不好？」
「嗯……好….我知道了；好啦，我會跟Vincent說的，晚上就拜託你了」






午夜，空無一人的北美館公園
寂靜，昏暗，只有飄然絲絲的細雨，映照在孤伶伶的昏黃燈下。
呼嘯而過的計程車，水花破浪的聲響，微微帶出一點寂靜中的生機。

車行，水花隨著過往的輪軸四散，已經濕透的長褲，毫不在乎的迎接略帶黃泥的污水。
午夜，最後一斑飛機，從頭上呼嘯而過，震耳欲聾的引擎聲，卻引不起角落低頭的背影一點點的興趣。

低頭，沈默，微微亮光的手機螢幕。
手指，重複不斷的動作，已成為無意識的尋找依靠。

黃色的路燈，映射在僵硬的面容上，卻沒辦法為這個失去生命的軀體帶來一點溫暖。

冰冷，爬滿了雙臂與雙腿；疲倦，佔滿了僵直的面容。
眼神透出的，是漫無目的的空洞搜尋；手上緊握的，是無法撥通的行動電話。





「她果然不在這裡…………」





跨上車，老傢伙無力的乾咳了幾聲；卻老老實的帶著這個將近凍僵的身體，
往下一個目的地前去。
找尋，曾經溫暖我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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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點，12度的淡水，冰雨正歇。

東方，雲層中滲出的明亮，漸漸驅趕了籠罩大地的黑。
爬滿下巴的鬍渣，布滿血絲的雙眼；無力的轉開車後的行李箱，收拾陪我一夜的雨衣，還有已經冰冷的炸雞。

由香氣四溢，到冰冷無味。
心，就像手中丟入垃圾桶的炸雞；由熱情，轉為冰冷。
垃圾桶的碰撞聲，讓寧靜的空氣中，多了一點生機。

直到熟悉的鈴聲，響起。






「喂！∼∼Angela，妳在哪裡！！」
「學….學長嗎？」
「？…………….」
「喂？有人在嗎？」
「喂……請問妳是誰？妳怎麼會有這隻手機？」
「你是Angela學姐的男朋友嗎？」
「是….我就是；妳是？」
「我是Angela的學妹，學姐現在在我這裡，你過來接她吧」
「在妳那裡？這是怎麼一回事？」
「妳一定是惹學姐生氣對吧？她從昨天晚上就在我這裡了，你先過來接她吧，過來我再跟你說。我家在德安百貨附近，你先過來吧，到了再撥Angela的手機，我再出來帶你」
「好！我馬上過去，大概半小時會到，謝謝妳∼！」






耀眼的金光，閃耀在冷風中獨行的影子上。
濕冷的長褲，毫無知覺的雙手，卻完全阻擋不了那顆急切盼望的心……







「小聲一點，學姐還在睡呢」
「她…..她怎麼會在妳這裡？什麼時候來妳這裡的？」
「我們昨天去吃完牛排，然後學姐就說要回去拿樣品，結果拿完回來臉色就很難看。」
「她昨天一晚都不說話，我叫她都沒什麼反應；就這樣一個人一直看電視，看到快三點才睡著。你說！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學姐的事情啊？」
「我……….我…………唉，這說來話長…………..」
「學姐還不知道我打電話給你，我是拿她的手機偷偷打的；等一下她醒來你要好好跟她解釋清楚」

「我在後面陽台洗衣服，如果你們要走了再來跟我說」
「謝謝……………..」








陌生的房間，陌生的環境，卻有著一個我熟悉不過的身影，在陌生的床上沈睡著。

輕輕撥開地上凌亂的雜物，緩緩坐下。
眼前的Angela，一臉倦容；微紅的眼皮下，帶有淡淡的淚光……

兩人，沈重的呼吸聲，在寧靜的空間中迴盪著；無語的沈默，卻掩飾不了心中的歉意。

忽的，身後急響的鬧鈴，瞬間打破寧靜的平衡。
數秒之間的巨響，卻有如萬年之久。

急忙按下之間，卻發現…….一雙微張的雙眼，一個半坐而起的身影，正緩緩看著手忙腳亂的我………..




「Angela……………..」






未及語落，胸前的溫暖卻緩緩的包圍著我，伴隨著微微的顫抖，直達冰冷一夜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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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昨晚…..昨晚都在學妹家嗎？」
「嗯…….」





微濕的頭髮，空氣中淡淡的沐浴乳香，浴室陣陣飄出的蒸汽。
原本寧靜的房間，在兩人開口之後，有了些許的不同。





「Angela，我…………」
「我知道，你還是放不下她…………………」
「沒有……真的不是妳想的那樣……….」
「別說了…..我都知道…………」
「什麼？………………….」



「Alan，你知道為什麼YoYo要搬出宿舍；還有…….我們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嗎？」
「…………………………….是因為我嗎？」
「………………………………………….」






起身，不語的Angela，緩步走向灑滿金色的陽台。
沒有言語，但眼神透露的，卻是淡淡的哀愁………..
那是種失去什麼的…….空洞與失落。







「我剛搬進宿舍的時候，YoYo是我第一個認識的室友。」
「那時，我剛剛回台灣，真的一切都很陌生，跟班上的同學又沒什麼互動；都是YoYo慢慢教我熟悉環境的………」
「直到二年級的時候，有一天，她跟我提到了你……..」
「她說，你是個很好的男生，也很照顧她；但是，她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不是真的對了，她很害怕」
「她常常跟我聊你的事，也說你真的很細心，很貼心；但是，她真的不知道是不是該接受你」
「所以，要我幫她一個忙………………….」
「她要我去試探你…………是不是真心的想接受她」






呆立在客廳的我，看著前方獨語的Angela；空白的腦中，只不斷的迴響著剛剛所說的每一句話…..







「所以…….所以她要我幫妳修電腦……..就是因為這樣？」
「這件事…………那剛好只是一個機會………」


「老實說，那天我並不是第一次看過你，之前已經在球賽的時候注意過你了；只是那天你給我的印象不錯；所以我才答應了她…….」
「那………….那天YoYo所提對Eric有意思…………」
「對…….那是我們商量好的，是要看看你的反應的；因為……………」
「因為當時…她的確也喜歡Eric，無法在你和Eric之間做下選擇…..」
「………………………….」
「抱歉，當初這樣做，真的只是想確定你的真心……」
「只是我沒料到的是……………………….我也對你動了心…………………….」






震撼，有如電流通過全身。
空洞，有如黑暗吞噬意識。
只得呆在原地的我，再也說不出任何話語…………..







「Angela………..我想問妳…………那天，是YoYo看了我的日記…對不對？」
「……………………………………………………」
「我知道有人動過……………………..」
「是我跟她一起看的」
「什…..什麼？！」
「她知道，你有寫日記的習慣；那天，來你的房間也是無意中看到你的日記」
「偷看你的日記，只是為了確定你的心意。本來，我只是好奇……..但後來…….我卻是被你的心…….」
「我很羨慕，她身邊有這樣一個男生，肯如此付出的對待她………..」
「我承認………….那天開始，我的確是…………動了心…………….」


「那…….你們….你們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Eric」
「？……………」
「當時，你讓出了她，等於是讓她做了選擇；但……….其實我很不喜歡Eric」
「所以？…………..」
「我勸阻她，不要跟Eric在一起；因為放棄你太可惜了。可惜，她當時聽不下去…………….」
「那這樣……這樣也不至於讓你們如此爭吵啊？」
「因為……………….因為她也知道了……我對你動了心；她覺得……….我太不應該了」
「………………………….」

「所以…………………YoYo認為…妳搶走了我；而她，選擇和Eric在一起………」










「但....其實妳都知道........我對YoYo...............」


寧靜的客廳，再也沒有任何聲響。


如果，真相是殘酷的
或許，那晚的一切，就不該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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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