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片總是圍繞著暴力、不公與殘忍等議題，一部關於監獄的喜劇片，乍看之下似乎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著力點。當然，這種形式的喜劇片在影壇也出現過幾次，不過，星期天下午在HBO播放的Let's Go To Prison / 同居牢友，卻緊緊抓住了我的遙控器與我的笑點，倒是讓我穩穩地坐好看完它，並且，笑得很開心。



監獄的存在本身就不人道，因為這是為了懲罰犯罪者而成立的場所，在一個不人道的園子裡，正常的人類是很難這樣生存下去的，所以大多數的監獄片，都對這種不公平的現象展開批判，B級片界的監獄片是刑求虐待大觀，稍微高級一點的監獄片，像席維斯史特龍的Lock Up / 叛獄，林嶺東的監獄風雲，強調人性光明面與邪惡體制的撕裂，但骨子裡還是免不了剝削的陰影，但是監獄之所以恐怖，並不在那些窮凶惡極的罪犯，貪污腐敗的管理制度，而在於自由與希望的被剝奪，像是Alan Parker / 亞倫派克的Midnight Express / 午夜快車，Steve McQueen / 史帝夫麥昆與Dustin Hoffman / 達斯丁霍夫曼的Papillon / 惡魔島，以及國內觀眾最喜歡的The Shawshank Redemption / 刺激1995，這些電影所帶來的監獄恐懼印象，遠遠超出於被刺殺、被雞**、被虐待等刻板殘虐手法，不自由的沉重壓力，可以把一個正常人從外在的形體到內心的希望，通通壓潰粉碎殆盡。

不過，如果我們換個角度，若要拍攝一部描寫監獄的喜劇？那又該從何下手？喜劇包含著嘲諷的力量，所以大多數的監獄喜劇，仍然是朝著監獄這個骯髒黑手吐口水。一個人想盡各種異想天開的方法--大多是荒謬又無厘頭的方法--逃出監獄，最後還是被抓回來(Life / 傲笑江湖)，電影可以在那些手法上加強搞笑題材，讓觀眾基於對監獄的刻版印象上，對這些笑梗產生反應，進而聯想到不自由所帶來的痛苦。但這種喜劇，本質上還是跟一般的監獄片沒啥不同，他並沒有讓我們對監獄產生任何新想法，只不過比起那些嚴肅監獄電影來說，獄卒與牢友的形象更加扁平更加誇張化罷了。更要命的是，這類喜劇最後還是得回歸傳統價值，一定要來個反省、檢討，反省監獄真痛苦，檢討自己應該去唾棄監獄。觀眾笑是笑了，但在潛意識裡，還是會感覺到監獄的黑暗陰影，"他好可憐"，"監獄好恐怖"的想法仍是揮之不去。


我最喜歡的兩部監獄電影，Cool hand luke / 鐵窗喋血與Papillon / 惡魔島

當然我們得撇開那些假冒監獄喜劇之名的喜劇，令人意外的是這種喜劇還不少，像是亞當山得勒的The Longest Yard / 鐵男總動員，史帝夫席格的Half Past Dead / 黑獄風雲等，這些電影根本就不需要監獄本體，他們只需要一個封閉的環境，一個稍微陰暗的場所，一個塞滿雜碎的空間，事實上這種地方很多，美國國會或是台灣國會都寬敞多了，監獄只不過是衰小才在"題材筒"裡被抽到罷了，他們最好笑的那些梗，也並不是因為這是一個監獄故事，監獄在此淪為純粹的背景，而我們竟然沒有一部可以單純嘲笑監獄，而且不帶壓力，又能真的有些好點子的監獄喜劇。

Let's Go To Prison / 同居牢友是一部有點接近這個目標的喜劇，整部喜劇都在一種極其歡樂的基調下，不帶有任何反省，但也就是因為少了道德壓力，監獄在這部電影裡，變成一個極其歡樂的奇異世界。



尼爾森(左)與約翰(右)

主角約翰(Dax Shepard飾，Without a Paddle / 尋寶總動員，Cheaper by the Dozen / 十二生笑)一出場，他的個人歷史就跟監獄息息相關，很小的時候就被送進少年監獄，出來後不久又被關進去，再出來後不久又再被關進去，監獄根本就是他的家，他的學校，他的遊樂場，他在監獄有專屬的牢服，他的通訊地址就是監獄(所以他回監獄後會收到一堆信)，傳統監獄裡常見的欺凌虐待，他似乎都嚐過，但這在電影裡並沒帶給他任何悲傷回憶，他反而變成了一個監獄通，知道該怎麼跟法官討價還價服刑時間，清楚監獄裡誰是老大，跟囚犯們稱兄道弟，甚至跟獄卒們稱兄道弟，他唯一恨的就是，每次都把他丟入監獄的尼爾森法官。

所以在他數次進出監獄之後，他決定向法官報復，沒想到法官升天了，這股怨氣無法發洩，只能發洩在他的獨生子身上，他要把這個財大氣粗的傢伙丟進監獄裡，讓他嚐到自己嚐過的痛苦，但是也許是出自"罪不及妻孥"的微小同情心，也許是想要親眼看到他被虐待的樣子，他最後還是想辦法進入了監獄，當上可憐鬼尼爾森的室友，在他旁邊出些鬼點子，讓他自以為安全時卻被整得更慘。



但尼爾森本身並不是一個正人君子，他是個美國電影裡常見的"白領階級混蛋"，嬌生慣養，對他人頤指氣使，被欺負時才露出軟弱的真面目，可說完全是一個小孬孬，飾演尼爾森的Will Arnett太擅長飾演這種虛張聲勢的腳色了(30 Rock裡的同性戀經理)，根本長相就是一副死白人菁英，所以當他一進監獄，他被活整的橋段都很歡樂，例如約翰每天都會花幾包菸請隔壁牢友揍尼爾森等等，我都想知道這傢伙還會遭到什麼奇怪的遭遇。

還有更政治不正確的，那就是當尼爾森被大老黑派瑞"看上"的橋段，派瑞是一個體格壯碩的黑人，他想"深入認識"一下尼爾森，他有個極其浪漫的牢房，裡面蠟燭、紅酒、絨布窗簾一應俱全，完全就是"把妹"那一套，而且更好玩的是，他也不只是想侵犯尼爾森而已，隨著劇情推展，原來他是真的對尼爾森有情，是有"放感情"地想要交往，還會像小女生一樣跺腳鬧脾氣，最後甚至....最有趣的梗就不提了，派瑞在這部電影裡也提供了很多很多的歡樂。



整部電影一如過往的監獄電影，都繞著性與虐待打轉---但都是不正經的那一面，說實話，雖然主角們在監獄裡遭受著過去同類電影裡都出現的不幸遭遇，但是在導演的喜劇處理下，反而一點都不沉重，更難得的是，同居牢友在電影結局，還設計了一個爆笑的劇情逆轉，羅密歐與茱麗葉的梗(約翰一開始就對大家宣稱尼爾森是他的茱麗葉)，在這裡被用得誇張又合理又絕對爆笑，在同類喜劇電影裡，有創意的收尾在現時已經難得，在一部監獄喜劇裡，更是很少見的絕妙安排。

同居牢友很不正經，很嘻鬧胡搞，他一般的評價更是低到出奇，但也許在週日下午，我們就是需要像這種不道德到極點的有趣電影來娛樂一下。監獄一樣有著在澡堂虎視眈眈你屁股的惡霸，一樣有不顧你死活的殘忍獄卒，但同居牢友告訴我們，只要抓對生存綱領，監獄跟其他地方沒什麼不同，低級搞笑一樣可以在其中安穩處世。

(這部電影好像已在HBO上撥過幾天，但目前查詢不到未來播放時間，有興趣的朋友請注意HBO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