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的聲音可以捕捉嗎?”談電影《春逝》:我看過最好的韓片之一.

一般的愛情電影,茲茲在念的:無非是情侶由情苗初萌至開花結果的那段甜蜜過程;
而《春逝》則講的是愛情無聲無息而來/又攸忽逝去的苦澀終局.
光這差異,就足以標誌出此片隱潛的意圖---不僅於想講一個普通的愛情故事,而是人與故事之後的底流....
也因此其動人之處就更耐人尋味了...

南韓的電影有些很陰暗;有些很暴戾;有些則故做前衛而骨子裡又掙不脫老戲子骨.
而大部份則更停留於羶醬辣的言情片窠臼----因此忽然看到一部力求平淡---卻講得很透徹;而敘事舒緩---調子卻層次分明....很接近最上乘日片質感的韓片---
自是眼睛一亮.

説它平淡倒也不假---這是部三言兩語就敘完情節的一個簡單故事.
觀者看著一連串生活碎片夾雜著難以名狀的情緒像織錦的溪流般潺潺而過,不覺間就登抵了片子的盡頭.....

簡要地說,這是一則男女因觸景生情而熱戀,但女方旋即因境遷而變異,終流散成一則別離哀歌的故事.

故事梗概大致是如此:
女子韓恩素是製作鄉野采風節目的電台主持人.李尚優是她外聘來錄製大地聲效的錄音師.
於是南轅北轍的陌生人,藉此次接觸逐漸有****集與默契....
某日,倆人連袂出差---不巧因歲末大寒而困於荒郊古寺---深夜的寒氣讓倆人為煨暖而貼近....
飆落的風雪更進一步催化兩人幽藏的寂寥...
於是一夕之間樊籬盡除---兩人自此成了出入成雙的情侶.....
但這種短暫的激情畢竟不敵環境的變遷與生活的擠壓----一等到來年開春/繁花綻放,那愛意卻有如櫻雨紛落/忽起隨逝---走入了宿緣的盡頭....
如此的一樁情變---再怎麼說是慘酷而血淋淋的;但因為編導力求平淡自然而避去渲染;更因為編導成竹在胸/極其高明的藝術手腕
情節的起承轉合固然既氣韻生動而悠遠流長---而兩人心境的種種波動與抑揚,卻是絲絲入扣/鋪陳得動人已極...

更重要地,是片子的一開始即呈示/架構了了一個照護一切的大自然母體.
兩人情事萌芽於斯/滋長於斯....一切動靜其皆了然.....
而既然男子已受無常的人心撕傷若此---還有甚麼比回歸亙古不變的山川風土之母胎中尋求療癒更理所當然的呢?

於是幕終時,李尚優於經歷情傷與摯愛祖母自殺的雙重打擊後,終又重新振作起來.....
寬心暢意地在滿山遍野的草浪中錄著滾滾騰翻的大風聲---身心靈完全溶入了大自然的脈動

一個久久未見的微笑終於由嘴角泛起.....

【後記】
導演許秦豪說此片靈感起於他父親六十大壽時,親人合唱一首老歌《春逝》的暖意氛圍所啟發...
他認為人的情感流動不定/變化無常---與人交心,偶受傷害/勢不可免---唯有靠強韌意志自我療癒....
﹝浸浴於大自然,讓時間滌去過往的遺毒﹞----這籠罩《春逝》全片的主要意涵.
正是許導演於大學時修習道家及李莊學說的真切體悟.
(他是延世大學哲學系高材生)
許導演同時也是唐詩的大愛好者.
《春逝》一片處處浮現的田園詩趣即是創作者真旨趣之所向了.....
而《春逝》的畫面特意壓抑得很素淡;也配了極寥疏的襯樂---但因外景的頻繁出沒----襯托著熱戀中的兩人流連於山間水湄的情景.
讓電影自然而然有了大幅流動的浪漫背景:
竹林的風聲、岸旁的濤聲、雪夜古廟的鐘聲、秋原的蘆葦草浪、溪澗的水流淙淙.....
基本上,全片的階調確是詩意盎然(雖說明信片似的漂亮風景明顯非編導之所欲,而是追求某種幽遠燦明又溫暖厚實之造境的副產品耳.)

最後---附帶一筆;筆者素不喜韓星,但這片中的李英愛卻是玲瓏剔透/動人已極....
據說這角色本屬與許導演處女作《八月照相館》合作愉快之沈銀河的;但沈閃電退出影圈.
就讓李平白撈了個大紅的角色.
大長今也是如此---她這人的星運確是無人可擋.
又,《甜蜜蜜》導演陳可辛因許導演的前作《八月照相館》而惺惺相惜,因此攬了此片的製片任務.
陳的眼力夠犀利---這兩片剛好成了港韓相互輝映的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