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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男第二集Body Hammer,繼承了頭一集中鐵男未竟的遺志,矢志毀滅人類文明。平凡的東京一家三口(男子又是Tomorrow Taguchi以相同上集的斯文造型飾演),在逛街的時候,忽被兩名高大殺手型的人物跟蹤,後來年輕父親被射入一鎗,小孩被攫走,父母二人緊追不捨,歷盡折磨終於救回小孩。這只是起點。總之,有這麼一個實驗身體機械鋼鐵化的地下組織,以一個鐵男一般的人物為首(塚本晉也再度出馬),在廢棄的鋼鐵廠中聚集了一群光頭赤膞的壯漢,使勁地練身,景象有如「紅高粱」電影中釀酒廠的山東大漢。這一家三口很倒霉地被選為實驗對象,年輕的父親為了保衛家庭,在強烈的精神刺激下,先是右手爆成武器,再來胸腔也爆出火力強大的槍管數口,和組織殺手對決,和首腦對決,最後把所有壯漢鎔鑄到自己身上,變成一個龐然高矗的鋼管廢鐵工業文明塑像般的攻擊單位,他的愛妻則攀在前方,全體以坦克的行進速度駛向戰場。結尾時,乾淨整齊的一家三口愜意地在陽光中的原野漫步,聳立在遠方的百層高樓卻是大難後的殘缺不全。男子喟然長嘆:好寧靜啊!愛妻微笑附和,三人並列欣賞風景,生活回歸平靜。
Body Hammer是一九九二完成的彩色影片�***長八十三分。和「鐵男」第一集比較,像是一個Punk老了,外表已經軟化了,心還是有點野;不再和主流對抗,但還是忍不住想刺激一下社會。塚本晉也依舊利用「對比」的手法來塑造戲劇****;變形過程已沒有小成本的粗糙感;暴力鏡頭十分落俗,轟去一半的頭,滿佈槍孔的身體,血如噴泉飛濺,不像前一次充滿原創性的恐怖感;對話也多了,人變得生活化,很像你我。片子的主旋律是男主角對寧靜生活的嚮往。他常回想到童年時,一日和父母弟弟在原野中漫步的景象。為了保存那一刻的完美,為了在現在自己的家庭生活中,重塑那樣的完美,這個男子會突變成混身是武器的機械人,完全沒了準頭不分青紅皂白地亂轟亂掃,因此他小時候因父誤殺母而弒父,後來為打擊惡人而誤殺子。他無法得到心靈的平靜,除非,他能徹底消滅潛存在他身體的暴力基因=潛存在地下的暴力組織=潛存在都會建築物中的文明污染。
由於塚本晉也從小在東京涉谷長大,因此在兩部鐵男中都市環境不僅是背景,更是主角之一。第一部中靜默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住宅區,到了第二部變成東京的現代化高聳建築物。二者都是封閉的,人和鐵在開放的空間中(街道)做殊死戰時,收藏著人的私人空間像無動於衷的觀眾沈默地看著:封閉的環境,人的問題都不得不成了個人問題。雖然我們可以說這代表了現代社會的疏離感,陌生感,從而引發焦躁、不安、非理性等心理反應,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人和人之間的距離越遠越冷,每個人的自由感卻也相對地增加。在第一集中,男子開車肇事鑽死情人,除了自己良心能譴責外,沒人理他;第二集中,男子和惡勢力的戰爭也是在無任何社會約束中,於都市環境裡放肆地進行--個人自掃門前雪,莫礙他人瓦上結霜之自由吧。
男子和壞人的兩次奪子戰都在高樓的屋頂平台進行,那個區域是封閉的高樓裡,除了地平面進出口外,唯一的對外通道,而相對於地平面高流量的正常出入,屋頂部分卻是提供「非常」活動的一個無人的「非常口」(你不覺得很多警匪片都喜歡在屋頂追逐嗎?)。這個非常口像是築在高空的擂台,邊緣就是死亡,在其中角逐的人們使足全力爭奪朝內的位置,將對方推落邊緣,建築物的面積限度和高度成了強者的利器,意外地成了幫兇。高樓和汽車一樣,便利了人的生活,也增加了人生活中的危險;馬路成了虎口,高樓的邊緣不就成了懸崖井邊?人人都有過墜樓的夢魘,在那開放的、裸的高度,懼高症變成了一種文明病。所以在Body Hammer的結尾,男子一家終於找回了理想中的甜美寧靜時,背景中的高樓必須殘缺,就像受了制裁,廢了功的危險份子,再也不能為害人類了。
不過,從創意震撼的角度來論,鐵男第二集真不及鐵男第一。在第一部中,空前驚悚的效果是來自絕對原創的廢鐵復仇者,讓人看過之後,對周遭的工業垃圾必定心懷恐懼繞道而行。而Body Hammer中的暴力鏡頭和一般商業動作片類似。彷彿塚本為了馴服自己視覺的驚人創意,而套用常見的恐怖以免太嚇人。顯然塚本很清楚自己未來的方向。實驗藝術貴在充滿藝術的可能,在鐵男對立美學中相生相剋幻出的奇景中,塚本保留了較不刺激人的部分,安排了一個毀滅後再生的寧靜做結,為他瘋狂精采的鐵男系列寫下句點。從他現在的計畫來看,他正積極地走向商業主流。可惜。不過,塚本晉也還是一個值得注意的電影工作者;但願「鐵男」不是一場創作的意外。
最後非常值得一提的,是石川忠的配樂。美化的工業噪音,強勁的金屬節奏,是摩天大樓打地基時巨石自天空加速下降重擊鋼骨的聲音。沒有石川的音樂,鐵男僅是陶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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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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