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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縷縷敘述蒙塵經過
「事情發生的那一年,是民國幾年我不知道,那一年我是十八歲,因為那時有人謠言駐在金門的軍隊要撤退,所以有許多老百姓都乘著漁船逃難,我也帶了東西跟別人上船一起逃難。」我問她:「你的父母沒有一起來嗎﹖」
她搖了頭說:「喔﹗沒有,那時大家都很慌亂,我們家是做生意的,我們沒有漁船,我走時是附搭別人的漁船走的,我和爸爸他們分開了,我也沒料到我們一分開就再也不能見面了。」她有些黯然,但仍繼續著她的敘述:「我們逃難那天,共匪的炮轟得很厲害,我被炮風所傷,可是仍然勉強上船,船到大海中我們也不知該向何處,大家平時都在近海抓魚,所以出了海就迷失方向。後來,我們任海水漂流,在海中有許多人受不了飢餓死了。我在海中也很痛苦,我也不知道經過多少日子,船漂流在海島邊,別的船隻也漂了來,許多有力氣的人都棄船游上了岸,我還是昏昏沉沉的在近海漂浮。後來有漁船來了,有人發現了我,就把船靠近,他們把我弄醒了,我才知道這裡是臺灣的臺西鄉,他們問明我在海上漂流的原因,我老老實實告訴他們,後來…」說到這裡,她的眼眶出現了兩顆晶瑩的淚珠,但她很迅速的把它擦掉了。
我再次打斷她的話,問她:「聽說他們奪了你的錢,又把你推到遠海去,所以後來他們全家都死光了,現在只剩下一個患神經病的孩子,是不是您…」沒等我說完她就搶著說:「唉﹗你也聽到這話了,其實這是誤會,船上那些黃金並不全是我的,而是許多逃難的人帶出來的,他們奪了黃金,全家死了是事實,我雖然覺得他們沒有良心,但我是信佛的人,我不願結仇,那是與我同船的人報不平的﹗」
我又問她:「那麼,你還沒有來到吳先生家裡以前一直是住在那裡的﹖」提到這問題,她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她終於說:「我一直是在臺西鄉的海豐島,那裡都是綠色的樹木和綠色的海,很美﹗」
「你喜歡那地方嗎﹖」
「嗯﹗我在那裡住了不少年。」
我想,在那裡不只她一個孤魂,一定還有許多鬼魂在那裡,我想問她,可是我想她一定不願意提到那些事,所以我另外又換了一個話題,我說:「麥寮有沒有金門好﹖」
「麥寮﹖這兒怎能和金門相比,金門的房子都是用紅磚建造的房子,街道也相當整齊,我們住的那條街都是生意人住的,熱鬧極了,麥寮的房子和那兒一比,實在顯得太亂了。」熊居士同意了她的話。
根據熊居士的揣測,朱秀華是民國四十三年逃難的,因為在那次曾有許多人,看到軍隊在運火藥箱到海濱,所以他們就糊裡糊塗的,在共匪的炮轟中冒險逃出金門。我向朱秀華描敘著,熊居士告訴我的情景,她說:「我就是在那種情形下逃出來的。」
接著,我又問了許多金門的風俗民情,想不到她講出來的竟然和熊居士所說的完全相同。
在第一次我到麥寮時就聽說過,吳秋得先生和以前的太太林罔腰感情並不太好,可是自從換了朱秀華女士後,他們的感情非常不錯。而且她對林罔腰所生的孩子也像親生的兒子,一樣的照顧他,不但如此,吳家自從朱秀華來了之後,一直是在賺錢,如果她認為不可做的生意,一做準會虧本,屢試不爽﹗
此外,她還會下田耕作,甚至於晚上詢視田水都是她一個人去,有時候建材行裡,搬水泥包或是整理許多粗重的建築材料,這些吃力的工作,她照樣去做,只是她不願意下廚房去料理炊事,因為她不願意去碰葷腥的東西。
我又問她:「你在麥寮已住了近兩年了,現在慣了吧﹖」
她的臉上呈現了一片莫可奈何的神色,深深的嘆息了一聲︰「唉﹗您想,我現在借到的這個房屋(指身體)是個舊房子,我住起來很不自然,況且,為了借人家的身體,還要替人挑起料理家庭的擔子,我真是有點懊悔我不該來﹗」她的聲音是夠淒楚的。「我已告訴過你,我是信佛的,在我沒到吳家之前,我還是個姑娘,我很厭倦現在的生活(我知道她的意思,是她現在的名義是人家的太太。)我曾經要求吳先生讓我住到佛堂去,可是他不肯,我心裡實在很難過,可是他們一家都對我不錯,所以我只好代人擔起家庭的擔子,不過,如果他以後要是肯答應的話,我還是住到佛堂裡去比較清靜些。」
我說:「聽說你對你的兒子和婆婆都很好,大家都在誇讚你呢﹗」
「那裡,那是他們對我好,勝彥雖然不是我所生的孩子,可是他很懂事,他對我很好,我怎能對他壞呢﹖有時候他父親很喜歡說他,我總會告訴他︰『孩子還小,有事不必大聲呵責他,應該好好的解釋給他知道,我想他一定會接受的。』當然,我也會勸勝彥聽父親的話,我既然住在人家家裡,我就希望這家庭能很和樂。」說到他兒子的事,她臉紅了,當然,如果依著她現在的年齡來計算,她還是十分年輕的,驟然間有一個與年齡相彷的年輕人叫她媽媽,她一定感到不慣的﹗
(八)珍重道別攝影留念
不知不覺間,我們已聊了一個多鐘頭,我們也該走了,我站了起來,拉著她的手安慰她說︰「既然大家對你都很好,你也應該放下心來,佛教說一切都是因緣所成,也許你和吳家有緣,才會從老遠的金門來這裡和他們住在一起。」她點了頭,我又說:「反正你每天都很誠心的在念佛,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是一樣的,並不一定要住到佛堂裡去,佛菩薩還是一樣的會保祐你﹗況且,佛教徒的精神是要有利他然後再求自利,你幫忙了他們一家人,使他們都能過得很好,這也是很有功德的呀﹗」她還是默然,我又告訴她:「如果你想去佛堂,以後我有空的話,我可以來帶你到虎尾去玩玩,希望你從此安下心來,不要常常覺得難過﹗」她很感激的握著我的手,一直向我道謝。
臨走,我請她和我合照留念,她好像有些為難,後來還是吳勝彥先生勸動了她,她才點頭同意。
(九)脫胎換骨似假實真
我們告辭時,吳勝彥先生特別送我們出來,在路上我問他有關母親的事,他說:「我媽媽從小就生長在麥寮,從來沒去過臺西或金門,她病後,完全換了一個人。我實在有些不相信,可是身體還是媽媽的,她卻堅說她不是阿罔。親戚朋友們來探望她,她都不認識,連外婆和阿姨她都不承認她們,這事大家都感到很吃驚,我的心裡也有一股說不出的感覺,我真不知我該怎麼叫她﹗」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我問他說:「那麼現在呢﹖」他苦笑了一下說:「當然我還是叫她媽媽。」
我問他:「你相信『借屍還魂』這件事嗎﹖」他答:「以前我完全不相信,媽媽從來沒有去過海豐島,可是現在她能說出海豐島的情景,而且就在那年(民國四十八年)我曾經參加了在菲律�**|行的童軍露營。在我們隊上,有個金門人,他講話是另一種腔調,我回來後,媽正生病,後來她病好了,講話的口音正和那金門人一樣,而且她還能說出許多有關金門的事,所以,我相信她是金門人的事實﹗」
我所以願意告訴各位這個故事,並不是希望各位抱著好奇心去看她,而是以這個故事,來說明佛教所說的六道輪迴,因果報應這些道理,確確實實是存在的。末了,讓我們共同為她祝福﹗
錄自「今日佛教」雜誌五四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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