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Major Member
|
「池塘的水滿了,雨也停了。田邊的池裡到處是泥鰍,天天我跟著你,跟著你捉泥鰍,大哥哥好不好,咱們去捉泥鰍……」收音機傳來一位女孩稚嫩的聲音,身旁的好友小彬早已不支在聯考的壓力下昏昏欲睡,煩悶的氣溫彷彿要將身體中的血液煮沸,揮汗如雨地將手帕擦了又擦,卻總嫌無法拭去心頭的那道水痕,連窗外的知了都在取笑我!我停下了筆,跟著旋律回到了過去。
一個同樣酷熱難擋的溽暑時分,不同的是我還是一個蒙懂無知尚未入學的孩童。父親在我有記憶時,從沒有一日在家,總是為了工作出差。家裡的生活重擔落在身體孱弱的母親肩上,但年幼的我怎會知道?勉強靠著父親微薄的薪水度日,四口之家總還過的去。這些都是年長之後,才藉由母親口中得知,原來當時的我是多麼的幸運與幸福。
跟一般學齡前的孩童相仿,我也是極愛玩的小孩子,不同的是家中從不過問我的學習近況,這讓我比同儕有著彷彿尚方寶劍在手的特權,總是可以玩得更加盡興;玩耍的範圍更遠;回家的時間更晚。也正因如此,也變成了同伴間的異類,野孩子、沒人愛的孩子、、、村子裡的大人都禁止他們的子女靠近我,我也樂得輕鬆自在!
就是這時候遇見阿土伯的吧!一位無聲卻不用言語的老者。
回想起來,一開始我完全不知道他的職業是什麼!每天下午四點的時候總是可以看到他騎著那部紅色的金旺九十來到球場,車上總是載著約莫五十公分立方的不鏽鋼箱子,一襲紅色的體育服配上牛頭牌的球鞋成了他的招牌象徵。他也從不說些什麼話語,總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學生打球。大概也就是在那裡才讓他注意到我的吧!球場的一角落,我始終沒有參與任何一場球賽,一顆球在我與籃框間成了恆星似不變的循環。應該是他先開口的吧!「你怎麼不下場打球?」「……」「嬰仔!恁泰磨落企趴球?」「我聽不懂台語!」沒好氣的我向他回道。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說閩南語,同時也是最後一次。原來他是賣紅茶的!
揭開這個秘密的我也成為了孩子當中奪取寶藏的海盜領袖,不易親近的他也因我的緣故成為球場拼鬥後飢渴的球員必定會找尋的目標。一杯可以無限續杯的紅茶不僅是我的特權,同時填補了我心中父親的形象,更撫慰了稚弱的心靈。順理成章在每次回家的時刻,坐在機車前座,有著皇室般的無上享受。
「喂!恁阿爸擱來囉!」村邊的大姊頭對著我這樣笑道。「他不是我爸爸!」「擱工撫西!沒伊泰賣搭江載你都厝!」「妳再說,我揍妳唷!」「一定係恁老母低外靠偷塞唉啦!」「恁亂講!他不是我爸爸!」我近乎歇斯底里的大叫。「哈哈,麥哮貢台語唉外省啊!哇…」這時,我早已一拳打在她的臉上,村上的小孩一擁而上將我壓制住,阿土伯跑來將他們拉開,抹去糊在我臉上的泥土與淚水,一邊拍去我衣服的塵土,我用力耍開他的手,「恁走啦!你又不是我的什麼人,幹嘛對我這麼好?」彷彿胸腔都要轟炸出來的叫喊,狠狠的對著他發洩。我已經不記得當初還講了些什麼了,之後由於父親調動的緣故,不久,我們也搬離了那個村落。
「喂!想什麼啊?想的都出神了!喔,在想七仔唷!」「靠,恁才是咧!」我笑著對小彬講。「現在播報整點新聞……」收音機的旋律早已結束。我看了看時間,已是下午了吧!「阿彬,要不要去尬車?」「現在?你書念完了啊?」「唉唷!反正時間還早,現在才五月,你不是一直嚷嚷要去打球嗎?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順著公路,我仔細找尋記憶中的蛛絲馬跡。球場沒變,只不過聲音便尖變細了!將車停好,我坐了下來。「你帶我來這破爛的球場幹嘛!」阿賓一邊抱怨一邊不解的看著我。「嬰仔!恁泰磨落企趴球?」苦澀卻帶有微甜的聲音這樣問著。
後記:總有人感歎人生平淡,總有人抱怨生活無情,殊不知,是因為我們的粗心錯過了太多的美麗與感動。 有時,一部電影,一首歌,一篇文章,一句話,一個動作,一幅表情……其實,感動總是這樣的簡單……
__________________
開始人生下半局
紀念我的老爹..

(真)父子情深!
大口喝酒;用力讀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