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觀點、史威靈投資失敗的檢討
【經濟日報╱張忠本】
國民黨執政時期將航太科技列為21世紀台灣重點發展工業，先後推出台翔和英國航太，史威靈及kistler火箭載具等好大喜功的百億元投資案。中華開發因為當年有公股及黨股，故與國營交通銀行都賦予配合政策投資的角色。
作者時任中華開發投資主管，與交銀投資部經理游國治都曾參與投資評估的角色。我們與當時兩家銀行投資部同仁基於專業，都曾力陳上述投資案的嚴重風險，甚至掀起媒體的爭辯。其中，只有「英國航太」在當時交銀董事長梁國樹先生堅持下，撤銷投資，否則那是一個比史威靈更大的錢坑。
其他台翔、史威靈及kistler，雖然專業人員反對，最後公司都在政策考量下，配合投資。中華開發只躲過了kistler一案。台翔淨值已所剩無幾；kistler破產，台灣投資1.11億美元已血本無歸；如今史威靈淨值也呈負數，即將賤價出售，台灣政府投資損失121億元，民間股東投資損失也達40億元。決策錯誤的損失比貪汙更可怕。
筆者甘冒不韙在1999年1月及2001年12月分別在經濟日報與今週刊發表專文檢討台灣航太工業「發展策略」及「重大投資失敗」。只是人微言輕，影響有限。業者非有先見之明，只是實際參與上述台灣航太投資細節評估，歸納史威靈投資失敗原因在於：
一、產業政策失當。航太工業投資金額龐大，進入障礙高，認證時間長。世界有航太工業的國家幾希，歐洲的Air Bus也還是幾個國家聯合投資。台灣市場小，連自行開發一輛飛羚汽車都沒有足夠的市場胃納量；甚至台灣汽車至今都無法外銷；十年前也不曾有汽車零組件外銷。再說汽車、飛機涉及人身安全，建立市場的信賴度何其困難。當年台灣竟奢談發展航太工業，實在是自不量力。
二、投資策略錯誤—海外投資並非正途。台灣經濟奇蹟中，從未有任何一項產業是以投資海外作發展的契機。反之，卻多是外商來台投資設廠，如早期發展電機工業之Philips、RCA、Motorola等；石化業的Amocra（中美和），Union Carbide（東聯）等；以至後來半導體業「德碁」的TI，「台積電」的Philips。台灣的各項產業，如塑膠、化纖、石化、資訊、電子零組件，哪一項不從國內投資，替代進口先求自給自足再晉升到外銷，成為世界領導產業後，再視發展需要往海外投資。航太工業無論英國航太，史威靈、Kistler都是海外投資，其目的何在？對產業深耕台灣有何意義？如何移轉技術到台灣？如何創造台灣的GDP？
三、政商立場混淆—配合外交投資失誤。史威靈能在台灣一再增資，是因為美國參議員洛克斐勒藉外交對我政府施壓，主管部門不得不配合。我國處境艱難，外交要走出去，產業要升級，以致國際上有許多不肖商人引薦一些投資案，以建立外交關係或技術移轉，發展產業等堂皇的理由，迎合黨政間一些急功近利者的口味，實則遂行其賺取投資仲介費用的目的。
至於日後的經營風險或技術移轉是否落實，都不是他們在意的事。筆者在Kistler公司1998~2000年帳上發現，仲介費就高達136.7M（不含認股權）。 台灣為了推動經貿外交的海外投資，如巴拿馬的「大衛堡工業園區」、海地三勝製帽廠的投資，都鎩羽而歸。政府產業投資是商業行為，與外交經援不能混為一談，史威靈若是純從商業考量，早應建立停損點。
四、投資監管失控。除了漢翔及華航、長榮、亞航等飛機維修工廠外，台灣航太工業人才非常欠缺。投資史威靈初期並未派駐專業人才。後來因為投入資金愈來愈多，才派駐財務長、總經理、董事長。但實際運作仍完全仰賴素無淵源的美國當地工程技術人員。他們如何亂搞，都不知道。何況後來台灣派駐的董事長與總經理還發生內鬥，自顧不暇。 史威靈從原先投資1.24億美元，一再增資到5.7億美元。當初言明1998年1月交機，後來修正到1999年9月，再延至2000年12月。去年號稱認證完成，但又裝機錯誤。前董事長郭清江2005年就任時，保證再投資1億美元公司即可賺錢。現在又說還要再增資2億美元，還怪立法委員不同意增資，阻礙史威靈發展。史威靈錢坑的黑洞究竟有多大？人謀不臧的浪費有多少？政府卻一再投入資金，所為何事？十年來為何不定停損點？經濟部決策背後的苦衷及無奈是什麼？
五、執行方案蒙混—技術移轉從未落實。據當時的行政院科技小組主其事者稱，航太海外投資之目的在藉合資爭取承包飛機或衛星的組裝及零件在台生產業務，以發展我國的航太工業。特別是藉投資以建立與我國「漢翔」及「中華一號衛星」的策略聯盟。
不過，筆者從審核「英國航太」、「華揚史威靈飛機公司」及Kistler公司K-1投資計畫中，發現主事者從未認真從投資合約層面將我方的投資與對方技術移轉，結合在一起。對方只有空泛的意願，合約中並未要求外商在不能履約時負理賠或返還投資的責任。我方投入大額資金，只能期待一些遙不可及的善意回報，此與民間企業自海外技術移轉方式大不相同。同時主要技術移轉對象「漢翔」及「國科會太空計劃室」也都未能參與技術移轉的談判，日後又如何落實技術移轉？ 據航太開發小組官員稱「華揚史威靈飛機公司」投資是在發展我國飛機零組件。既然如此，為何不從飛機設計開始就與台灣零組件廠作策略聯盟？若是因為我國零組件技術、品質層次與國外認證標準相去甚遠，當初我們又何必急著花大筆銀錢到國外投資去開發新型飛機呢？何不等國內零組件廠商品質提升後，再圖向外發展。（作者任職台北市電子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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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爛攤子就要下架了，問題是沒有人為這錯誤的決定負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