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異形附身的心靈恐懼
外星異形入侵地球的方式可以說是千奇百怪,有些是明目張膽的大規模軍事攻擊,有些則是暗中潛伏起來從事滲透破壞活動,其中最可怕的方式就是附著寄生在人類或是動物的身體上。在美國科幻小說家海萊恩(Robert A. Heinlein)的名著《異形殺機》(The Puppet Masters, 1951)中,就描寫到外星異形潛入地球附著在人類軀體的背後,用觸鬚插進人腦中樞神經來控制被附者的行動。1955年,二流作家傑克芬尼(Jack Finney)借用海萊恩的題材寫成另一本小說《奪屍者》(The Body Snatchers),並且在次年由導演唐西格(Don Siegel)改編成電影《天外魔花》(Invasion of the Body Snatchers, 1956),沒想到竟然成為當時最讓人驚心動魄的科幻恐怖片。這部電影敘述由外太空飄浮下來的荳莢苗,漸漸地在舊金山附近的某個小鎮四週生長,並且在人們沉睡時孵化出與宿主相同面貌的軀體,小鎮上的居民雖然看起來似乎跟以前沒有兩樣,但是實際上已經悄悄地被那些外星異形複製取代掉了。有些人認為此片反應出冷戰時期美國人民的恐共情緒,也有人認為是在諷刺麥卡錫議員所造成的白色恐怖,影射政府以高壓手段來箝制人民的思想。當時許多社會學家則表示,這種描寫異形附身的電影其實跟美國本地的變化有關,1950年代的美國人沈溺在平靜的郊區生活之中,因為過度安於現狀而變得越來越冷漠和麻木不仁。
這個題材在後來曾經被好萊塢多次翻拍,分別是1978年的《變形邪魔》(Invasion of the Body Snatchers)和1993年的《異形基地》(Body Snatchers),以及2007年即將由奧利弗席斯貝格(Oliver Hirschbiegel)再度重拍的最新版本。菲利普考夫曼(Philip Kaufman)導演的《變形邪魔》不僅能夠掌握到原作的精神,對於人際關係的疏離和互不信任也有更為深入的探討,而且利用高超的視覺特效來加強原作無法展現的荳莢變形過程,因此被許多影迷認為是一部相當成功、令人滿意的翻拍典範。亞伯佛瑞拉(Abel Ferrara)導演的《異形基地》則是將故事背景改到美國南方某處軍事基地,並且試圖加入了中產階級家庭關係破碎的問題,不過這種劇情設定顯然是犯了嚴重的錯誤,因為軍人的生活本來就很刻板單調,根本不需要異形附身就已經夠麻木了。在1994年,好萊塢才終於將海萊恩的小說《異形殺機》改編成電影,可惜並沒有抓住原著那種意識型態的思想恐懼,只是淪為一般追求感官刺激、賣弄血腥的驚悚片而已。到了1998年的時候,墨西哥裔鬼才導演勞勃羅里葛茲(Robert Rodriguez)和編劇金童凱文威廉森(Kevin Williamson)兩人合作,將以前異形附身的科恐元素加以消化之後,又融合了當年頗為流行的青少年校園驚悚片類型,泡製出一部大雜燴的混種電影《老師不是人》(The Faculty)。雖然此片有意批判教育制度和刻劃青少年的叛逆性格,不過除了無厘頭嘲諷風格還能夠吸引年輕觀眾的目光之外,由於深度不足而無法發揮出應有的顛覆力道。
同類型電影還有約翰卡本特導演的《突變第三型》(The Thing, 1982),原著是坎貝爾(John W. Campbell, Jr.)在1938年所寫的短篇小說《誰赴彼方?》(Who Goes There?),曾經在1951年由霍華霍克斯(Howard Hawks)改編成電影《異星怪人》(Thing From Another World),約翰卡本特重拍的版本則是比舊版還要更為忠於原著。故事背景發生在冰天雪地、人煙稀少的南極州,駐守在當地觀測站的美國科學家救了一隻被追殺的極地犬,那隻死裡逃生的極地犬被關在觀測站的狗欄裡面,沒想到牠的身體卻突然爆開竄出一隻奇形怪狀的生物,然後攫取身邊的狗群加以吞噬再融合成一團難以分辨的生命體。原來這是十萬年前從外太空墜落在地球上的有機細菌,埋藏在雪地底下冬眠多年後經過解凍又開始甦醒,這種有機細菌會掠食吞噬其他生物,在消化吸收的過程中模擬該生物的形狀。那些外星異形的生命力和模仿能力都遠超過人類的想像,牠們能夠潛伏在人群中神出鬼沒地將人類同化,被同化的人或許自己都不曉得已經遭受到異形附身,看起來就跟常人沒有兩樣繼續混進人群中一起生活。每個人都有可能已經變成是被異形同化的非人類,沒有人能夠分辨出誰是正常的,誰都不敢輕易相信別人,甚至於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本身。這種人類之間無法互相信任的恐懼感,在此片中被描寫得極為淋漓盡致,將潛藏在人性中的猜忌、懷疑和仇恨等等弱點暴露無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