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前四個月，倒數百多天，某個晚上熄燈很久後，成績一定好的早早睡了，成績一定不好的在樓梯間互相上香，鋪著之後的人脈，幾個載浮載沉強打精神像我這種硬K的人，邊互相抄著參考書邊閒聊班上女同學，好奇為什麼女生可以手牽手進廁所，最多還四個一起，個個嘖嘖稱奇，聊完又是有氣無力






然後有人冒了一句




「我知道明天的考題放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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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根據的自信，我在國中就有了




一直到國三上學期才知道有聯考這種事情，然後沒打算補習，老師也簡單留我們幾個小時，名曰加強輔導對家長交代，實則管他蹺頭打架談情說愛






我的暴力因子不夠顯性到跟著四處征戰，我的愛情神經直到大學才稍稍覺醒




所以我選擇角色扮演RPG




由於每週被馬蓋先荼毒，竟然以為每天下課後，在校園拿著瑞士刀跑來跑去，就可以唸到MIT




有研究到女生大樓樓梯間的電源總開關，但錯失一次分解訓導處裡面的飲水機，其他的雕蟲小技沒啥好提




那還是一個一次定生死的年代，而我只有報名聯招，在北區










考完第三個月，我在一家重考班報到




選擇那一家不是因為裝潢多華麗，也不是門口滿滿的假榜單跟人名




而是爸爸在馬路後面做印刷，這家班主任要來設計傳單的時候順便聊到



「貴公子今年只是一時失利，我看先生您也是個讀書人，俗話說虎父無犬子，相信貴公子交在我們手裡，明年一定大放異彩，要讀哪裡就有哪裡。」




爸爸就這樣輕易把我的未來託付在這個搖搖欲墜的補習班












想說藉機會讀書順便健身，有好體力才能唸好書，於是天天腳踏車來回羅斯福路的兩端，並不知道不能騎在快車道，公車擠我心生賭爛，的士叭叭我嫌他煩




這種規律早起運動的生活真是折騰一個嗜睡如命的國中生




於是老師上課到一半，就會好心停下來輕輕呼喚我一聲




「睡仙∼起床了∼」




擔心我睡歪了頭，扭了脖子








基於需要爭取時間睡眠，啊，不是，是爭取時間多唸點書，與別因為睡眠不足又騎到快車道讓媽媽擔心，我搬到了上課教室隔壁的大樓，裡面兩層破單位是宿舍






公車車程只要25分鐘，但是兩個月才放人回家一次




集體都剃了螺帽頭，就是兩邊特別厚，腦袋上面涼那種，是為了斷絕出去玩的慾望，跟江田島平八的恥學頭有異曲同工之妙，那時候拼命唸書只有一個動力，就是上了高中一定要留浪子頭






宿舍是五六樓，五樓生猛又有勁，成員多來自中南部，六樓均胖戴眼鏡，大部分是中北部，有個惡鬼舍監，據聞官拜中士排副，於是我們都像提早入伍




後來流浪到金門，在夜間被緊急集合抓逃兵，之所以能夠小心翼翼假裝緊張兮兮，配合準備丟官的連上長官演出，是因為國四時我就看過逃班生了，國四班唸不下去選擇逃班，還趁舍監不在回來擋郎，湊跑路費勒，是不是跑很大








披星又戴月，一年沒見光，吃著鳥便當，虛腫帶痴胖






天未亮從宿舍遊到教室，十一點從教室遊回宿舍




鳥便當的菜色簡介是這樣




營養不良雞腿飯、不傷衣料豬血湯




長達數個月的雞腿都瘦得很奇怪，沒有去骨，也不是小雞，就是瘦得很奇怪，配菜大概就是國民便當的前身，諸如酸菜豆絲醃蘿蔔之類久久不壞小菜；那個萬年豬血湯，出現機率直逼丟十塊硬幣出人頭，大概兩餐會出現一次，內容物明明是酸菜跟豬血，表面就是會看到有奇怪的彩色泡泡，聞起來像廉價的清潔劑，天天洗胃兼清腸










週考成績單是模擬聯考排名，只印三十人，班上人數大概三十幾，所以沒排上都很丟臉，大家還真卯起來拼，但是唸書是一個命，我的宿命就是在二十九與三十一之間作不規律振盪






沒進榜的人個個自稱三十一






考前四個月，倒數百多天，某個晚上熄燈很久後，成績一定好的早早睡了，成績一定不好的在樓梯間互相敬酒上香，鋪著之後的人脈，幾個載浮載沉強打精神像我這種硬K的人，邊互相抄著參考書邊閒聊班上女同學，好奇為什麼女生可以手牽手進廁所，最多還四個一起，個個嘖嘖稱奇，聊完又是有氣無力




然後有人冒了一句










「我知道明天的考題放在哪裡。」








「幹！你說什麼！」




一堆人跳了起來




還不敢太大聲，怕叫醒隔壁間的惡鬼，討一頓好打






「我說我知道明天的考題放哪裡。」








這傢伙在下課時留比較晚，不經意看到老師剪貼完題目，放在抽屜，他願意拿兩包維力炸醬麵來賭是真的；這裡提一下兩包維力炸醬麵的幣值，相當於阿兵哥的阿薩姆奶茶加上雞排飯便當，這是金門某些營區的天價，僅供參考






我心中有把隱藏很久的瑞士刀，就像馬蓋先的片頭，在那一瞬間爆了






羅斯福路邊，半夜兩點半，兩個人把風，一人托我從往上爬，在大型看板與建築物之間有一個容身空隙，我攀著大竹子做的鷹架，找到一扇沒有鎖的窗，搖開之後發現黑板佔掉了一大塊通路，僅剩一個我剛好過得去的狹縫，鑽了進去一路摸黑撞歪桌椅半跌半滾爬下樓梯，瞇了半天才按到開關，鐵門喳喳開啟，竟然進來了，四人又驚又喜




半夜遊蕩且營養不良，但是，很爽




隔天，招來久違的老師親切呼喚




「睡仙∼起床了∼」














隔週發表週考成績，班導得意洋洋，覺得教育成功，頑石都點頭，七八個快被放棄的住宿生成績突飛猛進，瞧他樂了一天，連第三十一名的我都沒挨打










面臨共同壓力與長期處在相同的密閉空間，賀爾蒙分泌旺盛的青春男女，免不了會發展一些愛情故事，奈何男女比例太懸殊，偷偷摸摸追求免不了強碰，茶餘飯後，聊些這樣的八卦，也算不枉國四






考前兩個月，一樣是半夜，早睡的一樣早睡，硬K的一樣硬K，鋪人脈的不敬酒上香，而是交換明天各科考題抄解答




有人拿了一包神秘的東西，找幾個有膽的人上頂樓樓梯間，我沒膽但不甘人後，於是捏著護身符跟了上去，打開原來是碟仙，三隻中指搭在一個小碟子上，人人都說沒推卻會亂跑；我在後來的力學實驗桌上常常會想到這一點，三力本來就很難平衡，加上中指平常只有示威的功用，真要出力還拿捏不穩，當然會覺得沒用力卻亂跑，我不敢否定看不到的力量，不過這倒是一個可以壯膽的解釋




話不絮煩，七八個人輪著問問題，大部分是問考上哪裡，一如大家觀察，第一志願的是誰誰誰，第二志願稍有爭議，但不出那幾個人選；也有人問愛情，這類風花雪月，我並沒有注意；人家問我要問啥，我本來要問是不是真的有仙來，結果被好幾個人巴頭，紛紛替我消毒求情








考前一個月，洩題案終於爆發，不是路線失敗，而是老師前一天忘了出題，要考試才臨時寫黑板，這次像照妖鏡，一群人現形，班導震怒，像官員一樣，怒的是發生這麼久才知道，覺得很丟臉














放榜後沒多久，補習班就倒了，第一志願從缺，二三志願寥寥，男女生都一樣




我相信大家應該在某處都過很好，過得好是因為個性海派好交遊，有機會能提早過這種團體生活；唸書有限，交友無價






不管到哪裡，都會發生一些事情、認識一些人，當兵也一樣，當兵的故事，有機會說








至於先看考題提升成績，好換得一家安寧，讓父母高興這件事，我一次都沒有做，我發誓是真的，我願意拿兩包維力炸醬麵來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