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話 勇氣（上）

「下週一開始，北部將轉為典型的陰有雨型態，日夜溫差大，請各位觀眾注意保暖；現在預報明天各地的氣溫………….」



電視機裡，傳出氣象主播預報下週開始的陰雨天氣。
望著屋外漸漸飄來的陰霾，卻影響不了心中許久不見的陽光。


那是天使帶來的溫暖。

笑容、歡樂、笑聲

出現在每晚的電話中，出現在每天上課，下課的同行中
不用動作，不用言語，就是那樣的相通


我不想承認
但天使的撫慰，的確是撫平了那道深裂的傷口；即使，傷疤永遠存在。
兩顆曾經受傷的心，頻率竟會如此貼近。





-----------

拎兩個沈重的背包，單薄的Polo衫檔不住室外傳來的寒意。
急速下降的氣溫，讓剛剛踏出圖書館的我，不禁打了個冷顫


冬，真的到了。

看著一旁的Angela，寬大的風衣讓她從頭到腳被灰黑掩蓋，不像暗夜出沒的怪盜，到是活像罩著一件大麻布袋的小孩。

我拉了拉肩上兩個背包，一臉笑意。
看著兩頰如蘋果般潮紅的Angela；小麥色的額頭上，還留有剛剛衣服的摺皺；一臉睡眼惺忪的模樣，讓人直覺眼前的她，有如孩提般的純真。





「好冷喔∼….外套給我穿……這樣你會不會冷？」
「放心啦，我是怕熱不怕冷，這樣剛剛好，很舒服；倒是妳穿我的風衣，真像套了一個大麻布袋，哈哈哈哈∼」




Angela沒好氣的瞪了我一眼。
傳送過來的，是生氣的眼神。不過，那卻是充滿了淺淺的幸福…





「明天要幾點開始走秀啊？」
「嗯….下午兩點開始」
「那我還有點時間準備，這樣差不多」


「我剛剛睡了多久啊？」
「不久不久，我們進去不到半小時妳就不行了；老實說，妳昨天幾點睡啊？」
「我昨天啊？…..四點多吧…….」
「難怪…….今天黑眼圈這麼重，哈哈哈」
「我昨天都在學姐家改衣服………沒想到你的腿還蠻長的耶，看不出來∼」
「耶∼妳這樣說是在誇獎我嗎？可是………聽說有人168公分，腿卻跟一個177的幾乎一樣長耶？」






Angela眼角帶笑，她知道我在說些什麼。

貼近的兩顆心，話語不盡，即使不談情事
那也是種隱藏住的幸福……






昏黃的路燈，背後是燈火通明的男人禁地；偶而傳出的嬉鬧聲，那是青春活潑的最佳舞台。

兩條長長的背影，在宿舍門前靜止、交錯，再分開。

沒有十八相送的激情，沒有送君千里的橋段。
不言，不語；沒有擁抱，沒有牽手。


卻是一種輕輕相連的無語幸福。










直到宿舍大門關上，直到窗戶探出的好奇眼光…
我才捨得放下這種相連的幸福。



走過相同的球場，夜間照明只剩下最後15分鐘。
飛躍的身影，追逐著劃過弧線的橘色圓球；這是一種勝負之間的快感。
也曾經沈迷於這種快感，只是現在…



只剩下曾經。





「Alan！」







一聲熟悉的呼喚，停止了我的步伐，轉身，學長Dan正坐在觀眾席上看著場下的一二年級學弟們。


「Alan，你真的不打了嗎？」
「Eric應該跟大家都說的很清楚，我是真的因為膝蓋裡面還有碎骨，醫生建議我不能….」
「好了，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了，少跟我說這個；你跟Eric的問題會看不出來嗎？」
「…………………………」
「我知道其實都是為了YoYo，你才會退出的，對吧？」
「Dan……我一直把你當哥們看，你知道就好了；我不希望因為我，讓整個隊上烏煙瘴氣的」
「老實說，我瞧不起你這樣的行為。」
「……！」



「全世界都知道你對YoYo有多好，偏偏就是她自己不知道。」
「Eric雖然是我的學長，也是隊長；但是老實說，我不喜歡他的作風，那種公子哥的模樣看了就討厭。」
「你這樣就拱手把YoYo讓給Eric，真的是為了她好嗎？」
「………………….」
「記不記得去年你車禍出院的時候我去接你，跟你說過的話？」
「記得…….你要我把握這次受傷的機會，讓她知道…..」
「對！結果現在呢？」
「…………………………………」
「Eric是有錢，有臉蛋，書也讀得好；但是那又怎樣？人品上我根本不認同他」





低頭，我不想多說什麼







「Dan…..好了…..別說了」
「要我別說了？可以啊，拿出點作為來，把她搶回來啊！」
「你為了YoYo做了多少事我最清楚；你看你為了她做了多少？結果Eric才出現多久？你就認輸啦？還連自己最愛的球場都不敢再踏進來！」



「你不是真的條件不好，你只是缺那個勇氣！」



「學長……………….我相信YoYo跟著Eric，會比我來的好」
「X的！好啦！……….我是把你當兄弟看才跟你說這些，能幫的我也幫了，你自己放棄，那我能說什麼？」



看著眼前說的滿臉通紅，越說越激動的Dan；那道癒合的傷口，又隱隱作痛




「Alan……我知道你最近跟Angela走的很近，但是我還是希望你想清楚一點…」





「不要讓Angela成了YoYo的替代品！」






「確定你是真的愛Angela，而不是因為失去了YoYo，就把感情移轉到她身上；這樣對你們都不公平」


「啪！」




巨大的聲響從四周的水銀燈傳出，那是強大電流中斷的聲音。
原本明亮如白晝的球場，在一瞬間落入黑暗的無邊之中，也代表了今天練球告一段落的時候。
Dan不發一語，緩緩走向球場，一顆一顆撿回四散在球場四周的籃球。
一年級的學弟，則是開始收拾著場邊的垃圾與飲料罐。

曾經，我也是他們的一員….


「學長，我先回去了；對了，今天房東晚上要來收房租，學長你不要又忘了」


Dan點了點頭，不發一語的推著堆滿籃球的球車，往遠處的體育室走去。
我知道，他是真的關心我這個兄弟；只是…………




癒合的傷口，就讓它過去

即使，傷口仍會隱隱作痛
即使，傷疤依然無法消逝

但天使給我的一切，卻撫慰了淌血的心……..
雖然沒有承諾，雖然沒有動作

但已然完全傾斜的天平，絲毫不見容於另一個琺碼的存在。

即使…….她是讓我瘋狂過的琺碼…
或是…….她是讓我不羈過的靈魂…







------------------------

狹小的後台，擠滿了穿著各式各樣的服裝的模特兒，或坐或站。
前場爆滿的觀眾，正欲目睹這難得的對外發表。


有人神情悠然，一派輕鬆自得
有人表情僵硬，一臉害羞青澀


不管是生手還是老手，都是台上的主角



「Angela……..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放心啦，我剛剛教你走的台步還記不記得？再練習一次給我看」
「妳本來不是說不用走台步？結果今天早上才突然說要走……我本來想說站著當花瓶就好了…….」
「抱歉啦∼我也是早上才知道要做動態展示，不然我也不會冒這麼大的風險的…..」
「好啦….我再走一次給妳看，一、二、三、四，這樣對不對？」
「嗯嗯，這樣很棒啊∼你其實可以兼職當個模特兒耶∼」
「拜託………我都緊張到快哭出來了，別再糗我了∼」


眼前的男男女女，經過妝點之後，原本學生青澀的模樣已不復見
取而代之的是各種撩人、嫵媚、英挺、帥氣的造型。

腳上穿的，是Angela連夜幫我墊高的特製皮鞋。讓原本只有177的我，穿上這雙鞋之後，似乎也有那麼一點男模的味道；雖然跟旁邊的正式男模比起來…..還是差了一截。
往前踏出的台步，看來生澀，但所剩時間不多的我，只能反覆的練習著。

血液，隨著時間的逼近，越顯沸騰
汗水，隨著時光的流逝，漸漸滑落





「你的腳步錯了，Alan」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氣，熟悉的香味

瞬間凍結的腳步
瞬間停止的血液



轉身，凝視
那是曾經心痛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