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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不哭
*停權中*
 

加入日期: Nov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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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 1
  我摸了摸孩子的頭,只覺得手在抖,抖得控制不住。小姑娘有兩個小酒渦,眼睛閃閃發亮。那種清亮,是高山上的一面湖啊。我在心裡默念:孩子,你會長大的,總有一天,大到能夠理解我此刻的心情。我不知道你的家庭,也不瞭解你有多聰明,只願你長大了,事事就像潘婷那樣如意吧。當然你決不可能有露露那種命運,但是露露在你這樣大的時候,紮著羊角辮,騎著老牛跟爸爸下地去,又何嘗沒有你這樣的快樂?孩子啊,你說,爺爺的這一輩子是不是整個就是活錯了。是不是我應該倒著活才對呢?那樣,天就一天比一天藍,螞蚱家雀就一天比一天多,爺爺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怕冷,什麼都有爹媽去擋著。。。孩子,你長大,爺爺會喜歡:你要是永遠不長大,爺爺就更喜歡了。這時,小姑娘拿著信,爬上了我的膝蓋,望著我說:爺爺,你會折紙飛機嗎?我說:會啊。女孩就說:用這張紙疊一架飛機吧!我說:那不行,這呀,是一個阿姨給她媽媽寫的信。女孩說:它飛呀飛呀,不就飛到阿姨的媽媽那兒去了嗎?我心一酸,把信接過來,把女孩放到地上說:阿姨的媽媽住在鄉下,沒有飛機場,落不了飛機。快去玩兒吧,啊。女孩一百個不樂意地跑開了,忽然遠遠地又朝我笑,揮了揮一隻稚拙的小手。我眼睛模糊了:因為那姿勢太像露露剛才了。
  就這樣,在地下室裡熬到了春暖花開,我的處境卻更艱難了。交了四月份的房錢,口袋裡只剩二百多了。人間盡芳菲的四月,我連飯錢都成問題了。絞索正一天天地套緊,所有的雜誌社、公司就只剩一家尚未回復了。幾乎所有的求職資料都像退貨單一樣,轉了一圈後回到了我的手上。我把那些精心撰寫的資料拿到水房,一把火燒掉了。殘灰就像一個人的骨灰,旋起,落下。一個失去了價值的人,已經死了。在這個玻璃幕牆壁壘森嚴的都市,有一個人絕望地推銷自己,但最終也沒有把自己推銷出去。二十幾年前,我看過《推銷員之死》,現在,又一個推銷員,也死了!
  下午,照例去買晚報,回來時,卻見收發室門口停著一輛本田轎車。我心裡驚訝,這種地方也有中產階級光臨?進得大門,只看見河南人老閻迎面而來。老閻神色凝重,急跨兩步上前,雙手緊抓住我的衣袖,急切中嘴唇都在哆嗦:你咋住這兒?你咋能住這兒?出啥事兒啦?我對老閻說:你放開,咱們好好說話。老閻漲紅了臉說:我這兩天就疑心,打開手機查了存號,一問,原來在這兒!我剛才下去看了,這地方。。。嗐呀!咋說你?不是跟你說過,缺錢了說話嗎?怎麼就信不過我?我說:老閻啊,沒啥大不了的,我經的事多了,我還有錢呢。老閻急得跺腳說:你。。。你咋能住這兒?咱們是男人,男人啊!我淡淡一笑:老閻,你是沒吃過苦的,真的沒什麼大不了。咱們借個地兒說話吧。老閻說:你沒殺人吧?沒殺人,走,收拾東西,去我家。我說:我現在不能離開。老閻說:你別顧慮,我那老婆也不是什麼老婆,小密,她不敢說不。我說:大密我也不能去。老閻說:好好,咱們先吃飯,行不?
  飯桌上,老閻問清了我的情況,一面咒一面就歎息,到最後也沒能說動我。他掏出皮夾子來,數了數,把大票全拿了出來,要塞給我。我用手擋住說:這樣吧,我真要是山窮水盡,再找你。老閻愣愣地看著我,猛吐一口氣,說:好,你狠,你有骨氣!我不勸你了,你自己保重吧。說著收起了錢。送我到地下室門口時,他在車窗裡看著我,欲言又止,一歎氣,一搖頭,開車走了。
  進了大門,見老闆袖著手正在探頭張望。他笑嘻嘻地對我說:這位是誰呀?張藝謀他弟嗎?
(未完待續)
舊 2003-12-11, 02:02 PM #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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